【樹林幽深,冬日雪落】
......
聲音仿佛從遠方傳來,一點點傳到腦海,洗滌靈魂。
眼鏡男怔怔地望着台上,傲慢的神色早已從臉上消失了,心不自覺跟着歌聲一起震顫着。就像是在教堂的洗禮,沐浴在幽靜的光線之中,聽到鐘聲一般。
太美了。
他幾乎能聽到自己的心髒像是要躍出胸膛一般蓬勃跳動着。
砰!砰!
接着響起的嘶吼聲音裡有着太多太多飽滿的情感和力量,仿佛要将人們撕裂。
【當我陷入沉睡】
【歌聲依然守着這片甯靜】
【在無盡的和弦裡】
【我的靈魂将再次歌唱】
【唱那超越夜晚的贊歌】
他看過很多live,自然也能聽出這段的含金量,能在這種強烈的節奏裡,聲音自如的轉換,流暢的不可思議,完全可以稱得上頂級的演繹。
腦海中飄過一個讓他抗拒的念頭:難道真的要給薛遊當網絡水軍?他在m島可是苦心經營賬号,作為knife樂迷小有名氣。
但下一秒什麼也想不了了。
所有思緒都被突然升起的旋律暴力不講理地一掃而空。
“這是......再次升key了......”
他眼睛又一次睜大了。
薛遊深深吸了一口氣,腦海裡拂過萬千思緒,想起了高中時期第一次在江邊聽到巴别塔樂隊演奏它時,深深地被打動了,這是他徹底愛上音樂的開端,也是他痛苦的終點。最後的暴雨似乎仍然在不停地傾瀉,他跪在地上渾身被淋濕的、茫然地、不知疲倦地歌唱着,直到車燈掃射到他身上。
《第十八隻夜莺》并不是有人解讀的對生活的抗争,最初它隻是一首反抗浮舟廠牌而作的歌,剝奪版權,壓榨樂手,究竟為什麼會被浮舟發行。
他閉上眼,睫毛顫動,撥片猛地一劃,随着急速的掃弦,順勢飚起的高音就如同閃電一般刺破了空氣。
【當我陷入沉睡】
【歌聲依然守着這片甯靜】
【在無盡的和弦裡】
停頓。幾秒刻意拉長的空白後。
again!
【在無盡的和弦裡】
【我的靈魂将再次歌唱】
【歌那超越夜晚的贊歌】
這時酒吧幾乎聽不到任何聲音了,像是深邃的井底,任何輕微的聲響都會回蕩。
所有人都擡着頭望着台上,隻有人喃喃道:
“knife的那版有這麼高的key嗎......”
但是高音并沒有停止。
在最後一個字眼上音調攀升到了最高,不下降,一直不斷延伸。
1s、2s、3s
台下早已驚訝到無法說話了,仿佛一根線提着他們不斷上升,心提到了嗓子眼并遲遲下降不了,整個身心都被穿透了,幾乎要渾身顫抖起來。
打牌的男子不知不覺站起身,陽光般燦爛的黃發下一雙杏仁型的眼睛越來越大。
4s、5s、6s
真正的一片寂靜,如同整個空間的空氣都被抽空了一般,閃光燈沒有了,呼吸都停止了,拿着手機錄像的人鏡頭不住晃動。
在這寂靜之中老闆轉頭看向旁邊氣勢洶洶的打賭者,他失了魂一樣盯着台上,手中的酒杯輕輕一抖,酒液濺到了桌上,他卻渾然不覺。
薛遊停下,結束了這段高潮,又開始輕輕撥動琴弦,回歸溫柔的吉他撥弦,氛圍随着漸漸低沉的人聲溫柔下來,悠揚的餘韻随風飄散。
又過了幾秒的寂靜,空氣似乎才回到了個房間,專業或不專業的評委們才齊齊出了一口氣,但仍然沒有人出聲。
薛遊站了起來,向台下深深鞠了一躬,接着用視線輕松地掃過鴉雀無聲的酒吧、給他比了個大拇指的老闆,以及面色僵硬的眼鏡男,緩緩露出了一個勝券在握的笑容。
“怎麼樣,我夠資格報名比賽嗎?”
還是沒有人說話。
幾秒鐘之後,一聲髒話響了起來。
“我艹!”
然後又是一聲。
“牛啊!”
仿佛發洩了所有人積壓在心裡的情緒,打開了開關一樣,聲音像是開閘了的洪水猛地流回了酒吧。
酒吧瞬間沸騰起來。一時間歡呼聲,尖叫聲,重新響起的快門聲,酒杯碰撞的聲音,因為激動起身打翻椅子的聲音、盤子摔在地上的破碎聲,以及雷鳴般的掌聲響徹了整個空間。
“牛!這高音頂穿我的耳膜了!”
“太牛了!剛剛誰說我們遊哥菜來着?站出來唱一個。”
“你在絕夜彈吉他真是太屈才了!這還不能上新人比賽誰能上啊。”
“遊哥!啥比賽啊,我回去給你投票!”
“我給跪了,剛剛還發消息和朋友嘲笑他,這下打臉了。”
“瘋狂炫技啊!我服了!真是個狠人。”
“我的心都被射穿了!!”有人捂住胸口。“遊哥!!夠資格!幹翻比賽吧!”
在這風暴般的歡呼聲中,薛遊從舞台上跳下來,整個酒吧的視線都追随着他,看着他走到這位打賭者身旁。
薛遊一身黑色的T恤,單手背着吉他包,又挂上了他漫不經心的笑容,“還喜歡嗎,這版的《第十八隻夜莺》。”
這位已經認輸了的男子在衆人的視線下漲紅了臉,不情願地哼了聲,“你的唱功是不錯,參加比賽也還馬馬虎虎。”
接着又補了一句,“但這不是主唱比賽,是樂隊比賽,你1個人連報名資格都沒有。”
薛遊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這不是要你去給我發帖宣傳嗎?”
他想了下,“就發:改編版《第十八隻夜莺》一曲封神。”随即和老闆打了聲招呼,往外走去。
“這标題,你是想挑起腥風血雨啊!”旁邊的人不禁吃驚地喊出來。
“喂!”眼鏡男感覺被觸碰過的肩膀僵硬了,一會兒後忍不住出聲喊住他,“這首歌是你自己改編的嗎?”
“不是。”
“我就說......那作者是誰?”他松了口氣。
薛遊停頓了下,淡淡地笑了:“這是原版。”
不顧他在後面喊着“原版?什麼原版?”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酒吧更加熱鬧了,雖然夜已經深了,但仍然處在興奮中的人們都不願意離開酒吧,待在一起興奮地讨論起來。
“我是不是見證了傳奇主唱的誕生......”
“這首歌的改編還挺好聽的。”
“但三天組樂隊還是不太可能啊,這麼點時間怎麼找樂手?”
“遊哥可是我們酒吧的人,萬一真的成了,那就是第一個酒吧走出去的樂隊!以後我還可以炫耀我請他喝了不少酒。”
“比起knife的快節奏編曲,我更喜歡這一版,情感張力很強。”随即這個人站了起來,大聲問道,“有人錄像了嗎,發我一份,我想回去循環一下。”
“我錄了!”隔壁幾桌的人站起來回複他,但聲音漸漸弱了一點,“就是後面手抖了,屏幕可能會有些晃。”
戴眼鏡的男子愣了幾秒後,也擠過去,“發我一份。”
“你不是不喜歡遊哥嗎?”
他惱怒地喊道:“不是要我發帖嗎沒有素材發什麼?”
安靜的女生搖搖頭,喝了口飲料:“他不會真的能組成樂隊進比賽吧。”
在嘈雜聲之中,有人沖着門口飛奔出去的修長身影大喊:
“诶,诶,郝雲樂,你跑出去幹嘛,你的包還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