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撥片同學真的有網絡上的水平,過不了多久這些人就會安靜下來。
見郝雲樂準備好了,薛遊随口給了一個和弦進行,“第一關,你用《夜莺》的基礎和弦來段solo。”
郝雲樂站着思考了幾分鐘。
随後挺直身子,收起笑容,目光開始變得專注,拿着撥片在琴頸上掠過,發出一串連貫的音符,接着加快速度,音調從低音如同水流一般迅速攀升高音,流暢而精準的音樂爆發出來,仿佛琴弦在吟唱。
“這手快速滑音帥啊!”皮衣青年不由得喊道。
接着就見他用右手手指快速敲擊着高音音符,修長的手指輕盈地翻飛每一下敲擊都精準地落在音準的節點,毫厘不差。音符幹淨連貫,沒有絲毫破綻。
一下下的點弦聲,如同暴雨前陰沉潑墨的天空、狂風卷過塵埃彌漫的街道,讓人心頭震顫,壓抑而緊張。
接着再次滑音回到低音區撥弦,低低的音符仍然壓抑,像是在遲疑在思考:在這強壓之下該何去何從、就此停下亦或是奮力反抗?偶爾一些加速的高音穿插其間,如同尖銳的閃電劃破沉默的天空,穿梭于雲層之間。
郝雲樂小臂肌肉繃出流暢的線條,俊朗的面孔上,眉宇緊皺,帶着和平日不符的深沉。
下一刻。
再次攀升到高音,強烈點弦!
快速密集地連擊,幾乎沒有停頓地擊打音符,速度快得讓人眼花缭亂,在一些高音加上震音強化感情,弦聲越來越激烈。仿佛天劇烈轟鳴後裂開一個大口,狂風暴雨瞬間傾瀉,地上在兇狠地鬥争。
曲聲如同旋渦将聽衆的心髒卷入這一場風雨中的抗争,在他們心頭狠狠震撼。是困獸撕咬鐵籠,是怒濤拍打海岸,是永不停息的撞擊、撕心裂肺的呐喊。
不能停下,不能就此止步!
他身體微微前傾,緊緊握着琴頸,猛烈地掃弦、推弦,将速度、力量、情感全都推到極點。
随着強勁地一劃,琴聲高吟!
每一個音符都帶着萬鈞之力擊打在耳膜,仿佛終于在壓抑痛苦之中掙脫束縛,沖出風雨,漫長的鬥争終于迎來勝利。
最後漸漸放緩速度,再次慢慢回到低音區撥弦,用震音留下回響,低低在空氣中回蕩。
如同風雨後的天空,仍然低沉,但穿過厚重雲層的間隙,已經能看到白光。
solo結束 ,圍觀的人都兩眼發直。
誰也沒想到,這個看起來陽光的青年,吉他技術居然如此高超!
“簡直像看了一部短片一樣......”有人喃喃,“琴聲直接沖着心裡撞來。”
“我夢到過這個場景,”另一人激動的嗓音都變了,“跟傻叉老闆吵架,忍無可忍把辭職信扔他臉上,走出辦公室發現天很亮,就是這個解脫感!爽!”
“還面試嗎?”薛遊擡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看向剛嚷着要排隊面試的幾個人。
其他幾個人已經躲到後面去了,隻有皮衣青年還讪讪地笑:“老哥牛,你們才是強強聯合,強者相吸,強上加強。”
外行人可能隻覺得炫酷。
學過吉他的人才更清楚這段solo難度有多高。
讓他去彈連開頭的快速滑音都彈不下來,更别說後面的推弦點弦了。
而剛剛炫了一把震驚全場的吉他手回過神來,又露出清爽無害的燦爛笑容,像一隻乖巧的大狗,搖着尾巴有點緊張地望着薛遊,等待他的考核結果。
薛遊看着他,慢慢地在心裡評估。
從技術上來看相當不錯,滑音、點弦、震音.....每個技巧都很娴熟,手速、節奏感、力度控制都在線,和很多職業樂手比也毫不遜色。
更重要的是,跟昨天視頻一樣,他的琴聲裡情感非常飽滿。看他的外表,很難想象内心能有這麼強烈的情感。
歌詞表達故事,曲子傳達情感。
雖然他一句都沒唱,沒有歌詞的提示,但曲裡的壓抑、思索、痛苦掙紮、反抗掙脫、最後的平靜,這份共同的情感完全通過這段solo傳達出來了。
能做到這一點,在薛遊看來,已經是一個合格的主音吉他手了。
但他的缺點也很明顯。
“你之前演出過嗎?”薛遊問道。
“沒有,”他不好意思地說,“這是第一次。”
“在朋友面前彈過吉他嗎?”薛遊又問。
“也沒有,隻在網上上傳過練習視頻。”
果然,薛遊想,郝雲樂solo時遠比表面看起來緊張。
無論是開頭滑音還是後面點弦,不少地方手抖,專業點的聽衆都能發現好幾個音亂了。
之後得多演出積攢經驗才行,薛遊琢磨着心底的違和感,淡淡地說:“第二關,看看配合。”
起身過去拍了拍林然的肩膀,他正呆呆地站在那裡,好像還沉浸在歌曲的情緒裡,半天才把一雙略顯空洞的眼睛轉過來。
“配合我們一下,來一次演出。”
“我......?”林然抖了一下,看了看兩尊耀眼的大佛,指指自己,不太自信地确認。
“knife的《夜莺》會嗎,”薛遊把話筒遞給他,挑眉,“唱。”
“這首我可能發揮不好,”他小心翼翼地接過話筒,眼神帶着點不确定,又弱弱地補了一句,“畢竟我是後搖樂隊的主唱。”
“......”
你自己怎麼都認了。
薛遊掃他一眼,語氣随意:“唱成什麼樣都可以。”
“隻有一個要求。”
見對方有些疑惑,他漫不經心地笑了笑,眼睛卻很深邃,像是月色下風平浪靜、包容一切的海洋。在這樣的眼神下,主唱也不由得慢慢平靜下來。
“什麼要求?”
“跟上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