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丫頭。”溫落晚輕歎一聲,“既然十三歲的我決定将你撿回來,那麼就代表你已經成為我的家人,是我溫落晚親自選定的家人。”
“我不會在乎你身上流着誰的血。更何況,你還這般小,有什麼評判是非的能力呢?”
伴鶴這輩子都沒想到溫落晚偏心能偏成這樣。
溫落晚十七歲的時候都已經上陣殺敵去了,而自己十七歲卻還被眼前這個人說“這般小”說“有什麼評判是非的能力”。
她突然就很想哭。
實際上伴鶴已經哭出來了。
她抽噎着,道:“我還以為……我還以為您會不要我了。”
“我又不是傻子,為何不要你?”溫落晚捂着傷口徐徐站起身,替眼前的女孩擦去了淚水,“我們家伴鶴這般聽話,别人想要還沒有呢。”
“宋丞澤同我講的事都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那時候你才多大,我相信我們家的小伴鶴早就認清了那個糟老頭子的真面目,是不是?”
伴鶴抽噎的動作逐漸減小,聽了溫落晚的一席話,她意識到自家大人貌似還有很多不知道的事情。
她正準備說些什麼,左聞冉的聲音卻突然從門外傳了過來:“溫落晚!我聽他們說你醒了,我可以進來嗎?”
溫落晚見狀遞給伴鶴一個手巾,怕左聞冉擔心,又快速地回到床榻上,這才說道:“可以,你進來吧。”
門被輕輕地推開,左聞冉應該是剛下朝,此時身上還穿着朝服,着急得連官帽都沒有摘。
左聞冉看到溫落晚坐在床上果然很驚喜,同時也注意到了臉上還有淚痕的伴鶴,有些呆愣。
這……伴鶴這麼激動的嗎?那她是不是應該大哭一場說:“溫落晚你怎麼這麼狠心我好想你啊嗚嗚嗚嗚。”
咦惹,太肉麻。
左聞冉甩了甩腦袋,很快便将這個想法從自己的腦海中剔除。
溫落晚自然也注意到了左聞冉看伴鶴的神情,道:“你先回去吧,小禾苗的抓周禮你不要忘了去準備,不如就定在下次的休沐日,正好他們那日也都有時間,你這個當娘的怎麼看?”
不得不說,溫落晚真的是一個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嘴上說着不在乎那些繁瑣的節日禮儀,實際上她手底下小兵小卒的名字,甚至是生日,她都記得清清楚楚,也會在那一天給他們送上禮物。
“我覺得甚好。”伴鶴乖乖地點點頭,“那我先走了,大人您和左姑娘慢聊。”
“嗯。”
“聽說落神醫要給你把脈,被你拒絕了?”左聞冉順勢坐在了溫落晚的床邊,看着就差把“我快死了”寫在臉上的溫落晚,十分擔心。
“我甯願死也不願意讓他再碰我一下。”溫落晚閉上眼睛,顯然是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左聞冉怎能不知道溫落晚這别扭的性格,對于阮燦的死,她同樣感到十分悲痛。
“瑾晟,這不能怪落老爺子,你昏迷的時候是落老爺子替你施針的,若不是他晝夜不停地伴在你的身邊,你都不知道要何時才能醒來。”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你這剛醒來便這樣子置自己的身體于不顧,對得起那些關心你愛你的人麼?”
溫落晚長舒一口氣,态度沒有任何的緩和:“我溫落晚對不起的人多了,不差這幾個。”
左聞冉揉了揉眉心,就知道溫落晚這個臭脾氣每次都要來硬的才管用。
她将官帽摘下,起身走到桌邊端起了藥碗,厲聲道:“溫落晚,我現在給你兩個選擇,一個是我按着你給你灌下去,另一個是我親自喂你,你自己選。”
溫落晚也來了脾氣,直接躺了下去,“我說不喝便不喝。”
好好好,好你個溫落晚,軟硬都不吃是吧?
左大小姐向來是言出必行的,本來說倘若溫落晚乖乖喝藥的話便将藥溫上幾分,現在看來,這個犟牛隻配喝涼的。
溫落晚昏迷期間身上的衣服都是左聞冉換的,所以她很清楚這個女人身上哪裡有傷,就算動作大一點也不會叫她太疼。
于是左大小姐端起藥碗徑直走向溫落晚,一把将其從被褥中薅出來,掐着她的臉硬生生将藥給她灌了下去。
這粗魯的動作嗆到了溫落晚,未來得及咽下去的藥湯順着脖頸滑至鎖骨處。
好一派凄慘的景象。
看着溫落晚捂着胸口咳嗽的樣子,左聞冉眼神淡漠,輕哼一聲道:“看來我們溫相溫大人還是喜歡強制的。”
溫落晚面對着左聞冉這明晃晃的挑釁,沒有說什麼,擡起左手拭去嘴角邊殘留的藥湯,問道:“陛下那邊沒有什麼事吧?”
“你就放心吧,還有我和我爹呢。”左聞冉白了她一眼,這個家夥總是操心這操心那的,從來都不在乎自己的身體。
“宋知鸢和宋南星已經紛紛下獄,隻不過那邊什麼都還沒審出來,看宋知鸢的意思,應該是要你親自去才願意說。”
“嗯。”溫落晚輕輕地點點頭,“我一會兒便去。”
“去什麼去!”左聞冉又瞪了她一眼,“溫落晚,在落老爺子沒說你可以下床之前,隻要你下了床,我立馬回來打斷你的腿。你放心,我絕對派人死死地盯着你,絕不會給你一點可乘之機。”
“左聞葭,你真的有點過分了。”溫落晚皺着眉頭,“你是在拿我當犯人嗎?”
“我沒有拿你當犯人,是你的自覺性太差!”左聞冉倚在了寝殿的中柱上,“若是你能乖乖聽我話,我又怎會采用這種手段。”
“你說我又不是要害你,隻不過是想要你躺在榻上好好休息罷了,又不是要讓你吃毒藥,你在這兒跟頭牛似的同我犟。”
溫落晚這下是真生氣了,忍着痛直接就站了起來,道:“左聞冉,我沒讓你管我,我是死是活都同你沒有幹系。”
左聞冉胸口起伏着,顯然也是被溫落晚氣着了,但考慮到這家夥剛剛失去母親,一時間還難以接受,說些胡話也是可以原諒的,她應該同這個女人好好講話。
她平複了一會兒自己的心情,又用手掌給自己胸口順着氣,緩緩道:“我不想同你吵,我知道你難過,發脾氣也是正常的。”
“隻不過我真的很擔心你的身體,你昏迷了這麼久,又險些永遠離開我,你說我怎麼能不擔心你?方才那樣對你,我感到很抱歉。”
“但是晚晚,生者比死者重要,既然溫夫人最終選擇叫你活下去,那我們就應該為了溫夫人,為了你娘,好好愛惜自己的身體,好不好?”
左聞冉這輩子都沒怎麼哄過人,說出這一大段話已經算傾盡畢生所學了,若是這個女人再不識擡舉,她便隻能丢下溫落晚去處理那些堆滿在書案上的折子了。
溫落晚有些啞然,噘着嘴輕哼了一聲:“不論如何,這藥我最終還不是喝了。”
左聞冉知道她這是原諒自己了,對着她彎了彎眉眼,說道:“你昏迷的這些日子我們已經處理得差不多了,大火隻席卷了延英殿周邊的幾座宮殿,沒有造成太大的傷亡,宋府也被我們抄遍,隻不過宋仁,在我看到他時就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還有阮巡撫,她在大敗宋軍之後直接回了商都,也沒有給你什麼書信,我建議你還是給她寄一封信。”
溫落晚輕輕嗯了一聲,道:“知道了。”
“宋知鸢那邊,提審還是需要快些,我還有很多想要問她的事。”
“隻要落老爺子說你可以下床,我便允你去見她。”左聞冉說道。
“好。”溫落晚最終還是做出了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