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已經來到了臘月,溫落晚正與伴鶴籌劃着溫書禾的抓周禮。
是的,拖了将近四個月的抓周禮,終于是提上日程了。
“不如定在您二十五歲生辰那日吧?”伴鶴問道,“大人這麼多年了,也難得過一次生辰。”
忙了許久的左聞冉昨日才從荊州趕回來,此時正躺在榻上賴床,聽見她們兩個在“密謀”此事,立馬來了興緻,坐了起來。
“可以!我特意趕回來就是為了你的生辰。溫落晚,你我相識這麼久,這還是我第一個要給你過的生辰呢。”
“這次回來的匆忙,還差一個益州沒有視察,臘月十七過了,正好能趕到年關回來,放了年假我們一起出去玩。”
“那便聽你們的吧。”溫落晚一個人拗不過這兩人,隻好答應。
“那我去準備,左姐姐和我們大人好好叙叙舊!”伴鶴笑着将自己方才寫的東西收起,哒哒哒的離開了此地。
見伴鶴走了,左聞冉又“哎呀”一聲,躺了下去。
“殿下辛苦了。”溫落晚走上前,坐在了旁邊,“我今早上朝前特地炖了雞湯,算算已經有三個時辰了,用來做小雞雲魚羹正好。”
“這麼一比,我們家小溫大人還真是賢惠。”左聞冉啧啧地感歎着,順勢将腳搭在了溫落晚的腿上。
“同誰比,同你的前未婚夫?”溫落晚挑着眉頭,“你别以為我不知道,你外出的這些日子,可都是魏言川陪着你的。”
“切,我可沒讓他陪着我,隻不過那小子繼承了他爹的經商頭腦,有太多賺錢的點子,連我都隻能甘拜下風。”左聞冉說道。
左聞冉真的是一個精明強幹的人,在視察地方官員政績的時候,她還能考察自己家族産業,順帶帶着魏言川做點屬于她們倆的生意。
“難不成你也喜歡這種經商天驕嗎?”溫落晚聯想到自己的姨母姨父,有些不樂意了。
“隻喜歡你,别瞎吃醋。”左聞冉看出了這人的不高興,擡起腳輕輕地踹了一下她。
對于這種近乎調情的動作,溫落晚輕啧一聲,抓住了她的腳踝,道:“你知不知道,女孩子的腳踝一般輕易不可給旁人碰?”
“明明是你抓我好不好?”左聞冉白了她一眼,“我餓了。”
“某些人總是得了便宜還賣乖,看除了我還有誰要你。”
“哼。”左聞冉懶得理這個女人,“溫落晚,我快來月信了,你這幾天最好别惹我。”
“知道了知道了。”溫落晚是最清楚這幾天這女人性子有多暴躁的。
她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待溫落晚将小雞雲魚羹烹上回來,左聞冉已經起床跑到她的書房去了。
“再等半個時辰,我給你拿了别的墊墊肚子。”溫落晚将手中的食盒放在了一旁的圓桌上。
“無妨,我這會兒不餓。我去荊州巡查的折子還未寫,正巧你來了,有個問題要請教你。”左聞冉坐在溫落晚平常辦公的書案前,連頭都未擡。
溫落晚歎息一聲,道:“我的好殿下,我剛從朝上下來沒多久,能不能叫我歇歇呀?”
“我昨日還同陛下彙報工作到醜時呢,我都沒歇。”左聞冉這下擡起了頭,“溫落晚你還真是越活越懶了。”
“幹不動了,實在是幹不動了。”溫落晚坐在桌上自顧自地吃了起來,“我現在覺得,人活着,該享受時便享受,該幹活時便好好幹。”
“再說了,我是丞相,要處理的皆是國家大事,一天天的哪有那般多的國家大事需要處理?”
“顯着你了是不是?”左聞冉瞪了她一眼,“快點過來,幫我看看這份折子。”
“來了。”溫落晚慢悠悠地站起身,晃蕩到左聞冉的身邊。
“嗯……”她眯着眸子掃了兩眼,“你當了這麼久的官,這公文寫得怎麼同大白話一般?”
“溫落晚你說話太傷人了。”左聞冉幽怨地掃了她一眼,“你知道這是我被趙禦史打回來多少次才練成的公文格式嗎,你竟然說我寫得同大白話一般!”
溫落晚輕嘶一聲,“我開玩笑的嘛。”
她覺得趙本權應該不是覺得左聞冉寫的公文可以過了,或許是怕再叫這位大小姐改下去,她會将整個禦史台都拆了。
“你看看這一段。”溫落晚修長的手指點在紙箋上,“陸上交通不便,人才匮乏,地方發展不均,蠻夷數量多。”
“我們冉冉寫得很簡單明了,相較于之前有很大的進步,不過還差些火候。”
“那我應該怎麼寫?”左聞冉抱着腦袋。
這已經是她絞盡腦汁耗費整整半個時辰才寫出來的。
“筆給我,我給你打個樣。”
“哦。”左聞冉将手中的筆遞給她,就連位置也一同讓給她了。
趁着溫落晚打樣的工夫,方才說不餓的人這會兒已經跑到桌子跟前優哉遊哉地吃了起來。
沒過多久,左聞冉就被溫落晚叫了過來。
“你這速度……不愧是溯國最年輕的狀元。我還沒吃幾口呢。”左聞冉忍不住誇贊道。
“是你吃太慢。”溫落晚将手中的折子遞給她。
“閉嘴!”左聞冉睨了一眼她,接過了女人遞過來的折子。
【臣左聞冉謹奏:
隆興四年冬,臣奉命巡按荊州,所見所聞,觸目驚心。今将地方要務分條具奏,伏乞聖鑒:
一曰驿道艱阻
荊襄古道年久失修,山嶺險峻處輿轎難行。商旅繞道襄水,貨殖滞于荊門,民諺有雲“百裡荊襄百日途”。據《荊南驿傳志》載,去歲冬月竟有糧船因道梗自沉于沮漳河者,耗銀七千餘兩。
二曰庠序凋零
全境官學僅存七所,生員不足三百。江陵縣學講堂傾頹十載,竟以草棚代之。寒門子弟多事佃耕,科舉取士率出豪右。昔年“荊楚文樞”之譽,今已成虛言。
三曰田賦失衡
江陵膏腴地畝稅五鬥,而沮漳河患區反征三升。豪強占田七成而納賦一成,貧者守田三畝猶輸五鬥。去歲大旱,江陵糧倉尚餘粟二十萬石,而當陽流民餓殍相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