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送完了那一天全部的單子,
結束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
星星都出來了,天色已經全黑了。
街道上也變得昏黑冷清起來,
一眼望去,隻有數盞用來照路的燈籠還明晃晃地亮着。
隻有幾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客棧、飯館之類,
還燈火通明,但整個汴梁還是已然歸于寂靜。
兩位忙碌了一天,在此時也終于都安靜下來。
兩個人就蹲在一處鋪子的廊下……看雨。
聞人昱摩挲着手指,時不時看一眼旁邊的蘇笛,
開始仔細思考起該怎麼開口來。
機會隻有這一次,必須要她答應才可以。
很奇怪的是,蘇笛也突然變得扭扭捏捏的,
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兩個人就這麼一起默默看了好半天,誰都沒說話。
直到蘇笛實在憋不住了,很不好意思地不知道從哪個兜裡摸出一個草螞蚱。
是她自己編的,編的很難看,難看至極,
不仔細看還以為就是一團草。
是她跟着街上一個賣草螞蚱的老師傅學的,
隻學了一半師傅就不肯教她了,
說她沒有天分,浪費時間也浪費草,還不肯花錢買一個,
簡直是又笨又窮,就不肯再教她了。
蘇笛隻好自己摸索,就做出了這麼一個玩意來。
雖然是個破玩意,但畢竟是她自己親手做的第一個“北宋周邊”,
她覺得還是很有意義的,本想着自己珍藏的。
但現在,她有了一個想要把這個很特别的物件送給的人。
她很不好意思地拿出來遞給聞人昱,
聞人昱在想别的事情,也就順手接了過去。
隻要蘇笛給的,說實話,哪怕是個巴掌,他都應該接受。
“這個送給你,是我自己做的,做得很不好,我知道的,但希望你不要嫌棄。”
“雖然咱倆開始得挺随便的。但,小昱,我是真心的。”
“謝謝你沒有被我真的趕走,謝謝你又回到了我的身邊。”
小昱?
聽到這兩個字,聞人昱醍醐灌頂。
也發現自己好像是被她送了東西了。
好久好久都沒人喊過他小昱了。
上一次被這麼喊還是父母沒有分開的時候,
已經是十多年前了。
果然,姐姐是能為他家人的人。
聽到她這麼喊他,聞人昱更加堅定了要娶她的決心。
蘇笛笑了,笑得很溫暖。
聞人昱其實很少看到蘇笛笑,
因為每天都很忙,要做的事情很多,還有那個一百萬單遙遙無期的大任務,
蘇笛其實日日幾乎都是冷着一張臉的,光完成閑漢的工作就已經耗了她太多的力氣了,連笑一笑的精力都沒了。
但現在,那個沒資格笑也漸漸變得不喜歡笑了的蘇笛笑得很開心。
那隻做得真的很草率的草蚱蜢,
因為在那甜美笑容的映襯下,突然變得像是一個好禮物了。
迷得聞人昱這樣的美少年都有點兒挪不開眼睛。
聞人昱盯着她看,心情很複雜。
他是真的喜歡蘇笛,
也知道如果自己就這麼一直留下來,
她一定會很開心的。
那件事情還有另一個解決辦法,
隻是他一直不敢深入了想。
怕壞了自己這麼多年努力尋求的夢想,
怕自己這麼多年的堅守很努力都付諸東流,
就是,蘇笛不進一步,由他來退一步,
放棄狀元郎的身份,考上這個太不容易了,但想要舍棄,
其實也就是和陛下說一句話的事兒。
然後,他就也可以成為一名真正的閑漢,
和蘇笛日日相伴了。
這也是一個好辦法,
他也真的希望蘇笛這個總是故作天不怕地不怕的姑娘,
遇到了危難的時候,可以有人依靠。
他也想要繼續這麼時刻保護她。
他擺弄着那個除了不是草螞蚱什麼都能是的小玩意,
心情變得相當複雜,想要說出口的話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了。
隻是說了聲:“我很喜歡,多謝蘇蘇。”
就又沉默去了。
蘇笛沒有多想,以為他隻是累了,
在雨小了些,變得沒什麼看頭了之後,
蘇笛就提議兩個人一起回客棧去了。
聞人昱繼續撐着那把招搖的大傘,
牽着蘇笛的手,一起回客棧。
兩個人的牽手自從有了第一次之後就變得很自然。
他的手心有點兒潮乎乎的,
不過下雨天嘛,也正常,
蘇笛并不清楚,那個男人看起來平靜,
但心裡其實在盤算着很多很多的事情,很緊張。
那天晚上的星星很亮很美,
滿天空都是。
兩個人一起在入福客棧的頂樓又看了很久的星星。
聞人昱曾經在一位欽天監家裡也做過小厮。
于是,他就開始給蘇笛科普起來。
現在的十二星座在北宋還叫十二星宮。
星座的名字也大同小異,
比如“雙魚”成了“天魚”,“摩羯”成了“磨羯”之類。
聞人昱指着那上那些繁星,從左上到右下,
一點點地給她講解了起來。
“你看,那是金牛座,有兩顆星和星群離得比較遠。如果把它們這樣連起來,是不是就像兩隻長長的牛角?白羊座也是類似,像一隻小羊一樣的。”
聞人昱用蘇笛能聽懂的方式,給她比劃着天上的星星,
講述着他從欽天監的手劄上偷看來的觀察筆記。
蘇笛記得聞人昱說比她要小兩歲三個月零四天,
這裡的蘇笛的生日她從系統那裡得知的也和宋淼的意志。
她是四月二十日出生的,金牛座。
那麼聞人昱就應該是七月二十四日出生,獅子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