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有狀元郎之名,但才學還未得到全面檢驗,
對于入仕為官之道也有很多都不懂。
确實還是從抄書這等最易之事做起最穩妥,
他也可以借此将翰林院的從前和現在都好好了解個遍,
這樣日後也好小心謹慎着,不會出了什麼差池。
皇宮不比宮外,即便陛下器重他。
要是出了什麼纰漏,他沒有任何後台,
誰都保不住他,可不能在再見到蘇蘇之前就死了。
之前聞人昱那一身招搖的大紅“官服”,
其實也不過就是狀元郎該配的華服。
蘇笛精研北宋曆史,雖知道狀元郎大概就能授個從六品,
隻有五品以上才能配穿大紅衣官服。
但畢竟聽說聞人昱是陛下欽點,待遇或許也會不一般,
或許破格提拔了也不為過,便也就沒有多想,
加上那衣服實在是精緻,以及他穿上後倍兒有精氣神,很有大官風範,
蘇笛也就誤認為那是已經先賜下的官服了。
如今聞人昱正式受了禦書院的書學生,
狀元郎已成過去,那套衣服也是時候該還回去了。
聞人昱也新得了一套淡綠色的官服,
比起之前那件狀元服,暗淡了不少,
但畢竟他長得俊俏清爽,也是很相配的,看起來依然像個大官,好官。
聞人昱望着那件被收走的大紅袍,
心裡覺得微微酸楚。
但也慶幸,虧得蘇笛無論他換了如何行頭,都能認得出他來,
不像其他小娘子一樣認衣不認人的,讓他在汴梁自在逍遙了那麼許久。
聞人昱的工作就是抄寫,
平日裡抄寫整理一些古籍典籍或者一些禦書院的文史資料,
科考日就負責謄抄考生的試卷,以保證不會有因為字迹徇私舞弊的情況,
但說實話,就算不看字迹,每年的科舉也都是暗藏玄機不太公平的。
在禦書院的事務進行得順利也不順利。
順利是因為他的抄寫做得特别好。
筆記工整,字也好看。
聞人昱的字寫得真的非常好,
他太想考中,無奈出身卑微,也沒什麼機會好好入學堂。
很多事情他即便想努力似乎也不得最佳的法門,
要是想卷子讓人眼前一亮,一手好字估計是最簡單直接的辦法了。
沒有筆,他便用手指蘸水在地上寫字,
得了筆,便日複一日勤勉練習,
将能偷到的名家字帖都找主人家用剩的廢紙臨摹了數遍,
直到毛筆都秃了才罷手。
幸好,功夫不負有心人,
他科考時,曾遇陛下親自巡考,
皇帝不過淺掃一眼,就看他字迹非凡,記住了他。
之後,因為字迹卓越,即便被人陷害,
他的卷子也得以重見天日,得到陛下賞識。
也說不順利是因為,
他每日就幹這些抄寫,這些記錄前人言論的“無腦工作”,
實在是屈了他這等賢才。
一開始還覺得有幹勁兒,久而久之便也有些膩了。
他就這麼幹了半年,幹得一直都很好,
那主官卻也未曾能提起幫他升職的事兒,
聞人昱也不好去問,或許是“火候”還未到吧,官場有官場的規矩,他應該還需要曆練吧。
聞人昱的日常除了忙好禦書院的事務之外,
閑暇時間幾乎都在想念蘇笛。
除了拿出那個破草團和那隻蝴蝶钗把玩之外,
再拿出來的就是那套閑漢服。
上面貼着“一百八十八”五個字的,
蘇笛誇過很合适他,号碼也好的閑漢服。
閑漢服是他自己買的,
找了一個閑漢,
惡狠狠地扔給他五兩銀子,
然後說道:“我要買你的衣服!”
那位閑漢在金錢的誘惑下很爽快地就答應了,
赤着膊站在街上,揮着手,歡送這位奇怪的大老闆。
聞人昱心想要是蘇笛也這麼市儈,這麼好收買就好了。
要是也能在他拿出那千金萬寶的時候,就爽快地一并答應了他所有的條件就好了。
其他閑漢都是這樣的啊,給些錢就很好收買,
可是……為什麼你就偏偏“一毛不拔”,這般“鐵石心腸”呢?
聞人昱發現自己好像突然變得哭唧唧的了。
或許是因為上一次和蘇笛一起在河邊放了河燈,
邊嚎啕大哭了一場,感覺很好,
所以現在,
他覺得壓力大難受的時候,流眼淚就成了一種解壓方式。
他抱着那件衣服和那兩樣東西,
思念着那個認識了沒多久也其實剛分開了沒多久的人。
那個或許已經再也不願意和他見面了的人。
心裡覺得很苦。
皇宮裡有很多好玩的,好吃的,
過慣了苦日子的聞人昱應該覺得很新奇很享受,
覺得生活總算是可以過得有滋有味了才對。
可每每遇上那些好物,奇珍異寶、山珍海味,
比起享受它們,聞人昱總是率先想起,
要是蘇笛也遇上了這些好東西還會有多高興。
她也不會是覺得喜歡就是覺得驚奇。
蘇笛和他說過,她真的很喜歡汴梁,
想要對于這裡進行全方位的透徹了解。
這些好東西她都還沒見過呢……
他要是沒和她鬧掰就好了,
要是他也能真的救她一次就好了……
對不住,蘇蘇,我……哎,我真不是個東西。
這半年來,我也就這樣,日子淡淡的,心裡苦苦的,
當官好像也就那麼回事,不過之後或許會好一些吧,
不知道,你最近怎麼樣了呢……蘇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