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笛已經來這裡差不多有一年半了,
汴梁城雖然很大,但因為她的工作性質以及她本來就愛逛遊的性格,
已經把這裡的大街小巷,各種鋪子都轉悠了個遍。
醫館也托着聞人昱的“福”有幸去了一次。
不過,有一類的地方,蘇笛知道,但從來未曾涉足,
就是酒樓。
在向聞人昱求親的那些女兒郎中間,
有一位叫做陳明月的姑娘顯得格外出挑。
她人如其名,如月光般清靈美麗,
加上家世很好,是汴梁民間第一貴女。
在求親聞人昱失敗之後,陳明月便繼續尋找俊俏的配得上她的汴梁新貴,
可……她錯愛了一個叫王菱的貴公子,
被他哄騙着将家裡的不少地契和寶物都交了出去,還很快就有了身孕。
在古代未成婚便有孕是“大逆不道”,極其不守婦德。
于是,便導緻家道敗落,聲名狼藉,父母責罵她沒出息,便将她趕出家門。
陳明月大着肚子去找王菱,卻見他枕邊又有了新歡,
傷心至極,孩子也就沒了。
男人變了心,家裡也不再接納她這等“□□”,
她便隻好流落醉香樓,憑借出色樂藝謀生。
她心裡恨王菱的背叛,也恨聞人昱的涼薄,
将生活的一切不如意都歸咎于這兩個棄了她的壞男人。
眼下更是又連帶着恨上了搶了聞人昱這樣賢良癡心的好郎君的小閑漢。
蘇笛并不知道,陳明月其實也一直有在偷偷關注她,
知道她和聞人昱情投意合,日子過得不要太好,心生嫉恨。
想着憑什麼她一個無父無母的野種都可以得到這樣的愛,
而她卻隻能流落風塵,以色侍人。
自從聞人昱回了皇宮已經過了半年,
這一天,蘇笛接到了一個特别的訂單。
這一次的取貨地點很不一般,是在醉香樓,
汴梁當地最著名的酒樓。
醉香樓裡的姑娘明面上說是賣藝不賣身,
但實際上,暗地裡都做得些“不見光的勾當”,
對于這事兒蘇笛有所耳聞,她覺得有點兒害怕,也不太喜歡那裡。
醉香樓吃食酒菜不缺,本來也是飯館,
按道理是用不上蘇笛這樣的閑漢的。
可蘇笛還是接受到了這樣的一個委托,
雇主就是醉香樓的“頭牌”“樂女”陳明月。
陳明月指名道姓讓她來送。
說是喜歡二十二這個編号,也覺得她是個小娘子親切。
陳明月雖為賤籍,但每日賺得銀錢很多,在樂女界也是頗有地位的,
就連郝老闆都是她的粉絲,所以讓蘇笛别錯過這個機會,趕快去。
确實,聽聞那是一位不亞于公主的美人,
并且比起高高在上的公主更有情趣風韻,
要是帶着拜訪北宋美人的态度去看一看,應該也……
加上她給了很多跑腿費,即便老闆克扣,到她手上也有近一兩銀子了,
簡直是她平時送一單收入的百倍。
蘇笛當時并在不知道,那遠高于一般外送費的銀錢,
除了要買她的服務之外,還要買她的命。
醉香樓裡的情景和味道蘇笛都很不喜歡,
濃重的脂粉味,和臭男人味,吵吵嚷嚷的,談論得也都是些“淫詞豔語“,
她覺得很不舒服。裡面的姑娘的裝扮也是,各個似乎都在胸前亮着白白光光兩團,
讓她看來覺得很不好意思。
于是蘇笛迅速地跑到陳明月在的房間,
争取在這裡少做逗留,
見一位端莊美人正坐在房中,
旁邊的一張方桌上放着一個食盒。
“這個是吧,是……荔枝膏嗎?那請問要送到哪裡去?”
蘇笛走進房間,陳明月伸出一隻手指,用長甲點了點食盒,示意她拿去,
蘇笛秉着認真負責的态度打開檢查了一下。
“你從這個房間出去,從右邊這個樓梯上兩層樓,再左轉第五間裡,有一位俊秀的公子,叫王菱的,你把這個給他送過去。”
“好,但……我多嘴問一句,您給了很多的跑腿費,但實際路程很近,就在醉香樓裡,是不是不太合适。”蘇笛本以為她給了那麼多錢,一定是要讓她送到地遠天穹的地方去,未曾想目的地竟然也在醉香樓。
“喲,你這小丫頭倒是挺有趣的。給你多錢你都不要嗎?怪不得,狀元郎能看上你,确實挺不一般的哈。”
陳明月回過頭瞥了蘇笛一眼,蘇笛也就這麼看清了她,
脂粉厚重渾身散發着異香,身上戴着頗多招搖的首飾,
半露着香肩,打扮得很妩媚,
是和蘇柔雪截然不同的美。
(注明:荔枝膏:雖然食物名字有荔枝,但其實材料當然沒有荔枝,在宋代荔枝都是很金貴的東西,隻有皇宮貴族才能享用,荔枝膏由烏梅肉桂及麝香乳糖制成膏狀,顔色棕黑,入口酸甜,味似荔枝,也可以算是真正荔枝膏的平替,雅俗共賞。此處,陳明月送此物給王菱公子品嘗,意有想要求取真正的荔枝也就是榮華,攀附求好之意。)
(荔枝膏的相關資料來源于網絡查詢,感興趣的朋友可以再仔細了解一下。)
“說說看,你是怎麼釣上狀元郎的?”那陳明月突然站起身走向蘇笛,這麼問道。
“我……我……之前救過他一次,他說要來報恩就……”
陳明月個子比蘇笛高了小半個頭,
整個人也很有氣場,蘇笛莫名地害怕她,
下意識就說了實話。
“這我已經知道了,可我不信,想要抓住一個男人的心光用救命之恩就可以了?”
陳明月不光穿得勾人,長得勾人,就連說話的聲音也勾人,蘇笛渾身雞皮疙瘩直起。
“我不知道……而且我和他現在已經沒關系了。”蘇笛這麼回答道,聲音有些發抖。
“這樣啊……你們分開了!也是,這世間啊,沒有什麼輕易是長久的,親情,愛情都是。不過友情嘛……二十二号,你長得挺可愛的,我看你有眼緣,要不,做個朋友吧。”
陳明月見她怕了慌了,覺得很有趣,便繼續這般逗弄道。
“不,不了,我隻是個小閑漢,不配和您交朋友……”
眼前那女人渾身上下散發着一種怪異的氣息,蘇笛不想和她扯上關系,便低下頭,回避着她的目光,這麼說道。
“罷了罷了,不逗你了,你這膽子啊,就隻配做閑漢!我給你那麼些錢,是因為我在這汴梁,雖混得還可以,手上有些銀子,但名聲不好,肯真心為我辦事兒的人很少。那個王菱是我的心上人,我和他鬧了些别扭,不好見面,我便做了這一食盒點心求他原諒,這是女兒家的小心思,你那些男閑漢同僚估計是不懂的,我仔細考慮過了,這件事情隻有你能辦。所以,為了讓你答應,花多少錢都是樂意的,五兩啊,也不算多。”
(蘇笛的心聲:好家夥!郝老闆,您竟然克扣了四兩!)
“你幫我把這荔枝膏給他送過去就好了,他定會賞臉吃的,也定會就此原諒我的。”
蘇笛聽了之後有些感觸,她和聞人昱也是這樣的鬧了難以說清楚的矛盾,
隻可惜他們之間的問題可不是她親手做些什麼就能解決的。
她當時自以為很明白陳明月的心意,便點了點頭,正式接下了差事。
蘇笛的記憶裡挺好,因為上一輩子遇到過地址錯誤的情況,
需要和顧客重新确認,但很多顧客都懶得把地址再說一遍,
她害怕被投訴,便養成了無論是多長的地址都可以聽一遍就記住的本事。
所以,陳明月都想着要再告訴她一遍王菱住在哪裡的時候,蘇笛就已經提着籃子出發了。
蘇笛對于陳明月的舊事并不了解,
加上也不覺得她會騙自己這樣一個小閑漢,
便就她說什麼就是什麼了,
也沒覺得這件事情背後會有什麼,隻想着要促成他們和好。
自己是個姑娘家,摻和這兒女情事确實方便些,
她多給些錢也是因為她本就得錢如流水不在乎吧,
如此蘇笛便心安理得地去了。
蘇笛來到了王公子所在的那間屋子,
看見裡面确實有一個長得頗為俊秀,衣着也很華貴的男人,
正半敞着衣襟“滿面紅光”地坐在一張凳子上,
蘇笛捂着眼睛走過去,把食盒放下,打開,展示了下荔枝膏,便準備離開。
隻聽見那公子呢喃自語了句:“她果然還是忘不了我。”這樣的怪話,
以及一句什麼含含糊糊的,“我可不願向任何人低頭”之類的。
蘇笛不想管任何的風流韻事,
眼前那王公子雖衣着貴氣,但真的很不正經,
衣衫也似有繼續向下滑落之勢,實在是讓人沒眼看。
蘇笛便用緊緊捂着眼睛,
正摸索着要退出去,
卻突然被那公子給叫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