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舍不得這一次的重生之外,蘇笛也很舍不得眼前的他,這樣一個清俊美好的少年郎,這樣一個不管如何都願意傾盡全力對她好的人,蘇笛實在是舍不得失去。
兩位都沒有注意到,聞人昱買的時間好像已經到了,那些守衛吃完酒回來,看見這倆人濃情蜜意的,通通目瞪口呆,這是死牢該有的情景嗎?啊?
“切,說什麼來送書啊,整得自己多清高,還不是因為順道把自己一起給送進去了嗎?别看了諸位,之前比這刺激的咱們不都欣賞過了嗎?走吧走吧,接着喝酒去!”
那愛管閑事的守衛大哥此刻卻很識趣地帶着其他同伴一起又離開了約有個一炷香(解釋:一炷香:約三十分鐘)的時間,兩個人就這麼膩歪了好一陣。
說來慚愧,聞人昱在發現自己可以近距離接觸到蘇笛之後,就做好随時“親親”的準備,吃了不少清新口氣的食物,也将身上的那香水的配方改良了一下,也确實,比起之前的更淡雅了些,也更好聞了些,蘇笛就這麼又被他深深地迷着了,對于他的親近也就忘了推拒。
蘇笛現在雖然渾身都髒兮兮臭烘烘的,頭發也有些亂,就是個糟糕的死囚模樣,但聞人昱倒是一點兒都不嫌棄。畢竟現在她就算再不濟看起來也比那時候的逃亡的他要強,而且那是他的心上人啊,心上人不管變成什麼樣也都會依然是被他捧在心尖的。
也反正都要死了,放縱一回又何妨,蘇笛知道自己欠眼前這男人許多,但也已經沒有辦法償還了,這濃情一刻或許就是他們倆此生的最後的交集了,既然是他主動,是他想要的,那麼自己也該滿足他這最後一個願望才是。
你想要我的情的話,就留給你吧,和那些草編的小制品一樣,就這麼都替我繼續陪着你吧。
那最後一個晚上,兩個人就這麼親了嘴,當然了,也就是親了親,之後又親了又親而已,沒再有别的了,在那又一次的親密接觸中,除了交了唇,也交了心。
聞人昱聽蘇笛說了她那個最大的秘密,她好像可以死而複生,為了讓聞人昱放棄那個跟着她一起死的念頭,蘇笛把她可以複活的事情說了一些給他聽。
即便這一次她心裡也沒底,不知道自己被砍頭後還能不能再一次見到那位缺心眼的老神仙,然後也再一次狠狠揪住他的衣領質問他,自己的命途為什麼就能這麼多舛,是不是他又弄錯了!
但為了給聞人昱一個念想,也給自己一個期望,蘇笛還是“謊話連篇”了起來。
“你知道嗎?我這個人運氣很好的,有神明保佑的,說不定還會有什麼轉機呢!而且,就算沒有,就算我死了,我也能很快重生的,之前我經曆過類似的情況的,所以你别擔心。”
而蘇笛也感受到了聞人昱對于她的感情絕對不是當時的一救之恩那麼簡單了。
隻可惜,好不容易再沒有什麼隔閡了,兩位或許是要永遠地分開了。
”今夜,你就先留在這裡吧,應該不會被發現的。最後一夜了,你們倆好好相處會兒便是。不過,聞人郎君天一亮你就得離開,要不然不光是她,我們一堆人的小命都難保了,知道了嗎?”
“是,多謝大哥!”
“切,要不是看在你那麼慷慨,給了那些錢,誰愛管這閑事。”
說完,那位好心腸的守衛大哥擺擺手離開了,但也沒有走遠,就在不遠處,做着他們的“愛情保镖”。看到一張娃娃臉個子也小小的蘇笛,那位大哥總是想起他也是這麼英年早逝了的女兒。他當年沒有保護她,現在,也沒有能力撈一把蘇笛,但至少,可以讓她和心愛之人相守這最後一夜。
女兒啊,要是當時你遇到的也是這樣一般癡心的好郎君就好了。
夜深了,許久未入睡的蘇笛也困倦了,聞人昱将她做的那許許多多“工藝品”都拾掇起來,收藏好,答應她要幫她照顧好這些草編小蟲子,不會再想着尋死了,語氣真切,蘇笛這才放心。
蘇笛裹着那床被子,抱着那個蠶沙枕,腦袋靠在聞人昱的肩膀上,實在是架不住了困意,就這麼睡着了,聞人昱摟着她,給她唱了一首北宋的民謠,是他小時候她娘親給他唱過的,滿載着他此生不多的幸福回憶,蘇笛伴着那悠揚的歌聲,想着他可真是個全才,還有北宋的民謠真的很好聽。
“月兒彎彎照九州,幾家歡樂幾家愁。幾家夫婦同羅帳,幾個飄零在外頭?”
(注明:本民謠是真實存在的一首民謠,名叫《月兒彎彎照九州》,作者佚名,從南宋開始流行起來,但也不可保證在北宋年間這首民謠就沒有被寫出。民謠述說的是民間離亂苦。網絡上有相關資料,感興趣的可以再去仔細了解一下。)
聞人昱的母親當時唱的是那一家團圓和美的歡樂,現在聞人昱唱的是與愛人分别的愁苦以及朝廷的不作為,蘇笛明顯就是被冤枉的,卻就因為無權無勢無從申冤,眼下就要這麼白白送死去了。
聞人昱一邊唱,一邊仰着頭,透過那死牢的窗戶望着那高懸如舊的月亮。
真是的,明明他們倆都這麼慘了,這月亮怎麼還能這樣好看,明晃晃得直刺眼!
聞人昱想起來,他上一次被全城通緝的時候,好像也是這樣一個皓月當空的美麗夜晚。
哎,真是不應景啊,這麼好的月色,卻是從死牢的窗子裡照進來的!
為什麼好人總是不長命?自己好不容易逃過一劫,可蘇笛估計就……
那王菱家人不依不饒地說是一定要蘇笛給他們家的好兒子償命,絕對不會放過他。
那睿王爺身份是皇帝的親人,又深得重用信任,地位及其尊貴,蘇笛好像真的沒有希望了。
對不住,對不住,你當時救了我,而現在我無能為力。
狀元郎有什麼用,滿腹經綸有什麼用……他連他想要保護的人都保護不了。
聞人昱本來以為自己已經不再是原來那個隻能當小厮奴仆的聞人昱,他努力考學終于改變了命運,也有能力可以去守護一個人了。
可望着那個明明睡着了,卻還是眉頭緊鎖的蘇笛,望着那個明天就要被處死的蘇笛。
他覺得自己這一輩子還是白活了,還是什麼都沒能改變。
雖然蘇笛很笃定地告訴他,她不是一般人,之前有過死裡逃生的經曆,好像還有什麼非凡的能力,就算死了也可以重生,讓他别擔心也别難過,好好繼續活下去等她回來。
但他還是覺得她純屬扯淡,都是些荒誕之言,不過是讓他好受罷了。
《論語·泰伯》中曾子有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但那個一直最真誠的蘇笛眼下似乎在“彌留之際”開始學會騙人了。
真壞,壞家夥……簡直就是汴梁最壞的小娘子。重生?我信你個鬼!
聞人昱這麼想着,一邊第一次開始在心裡對着他的那個救命恩人罵罵咧咧起來。
“等你明天死了,我回去就上吊,這樣我們死得時辰接近些,那樣,說不定下輩子還能碰上。”
聞人昱喃喃自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