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蘇笛好像就這麼稀裡糊塗地成為了陛下的恩人,所以也終于有了可以和最高管理層直接對話的機會。蘇笛便就和陛下仔細說了說她被冤枉的經過,陛下也立刻答應重審此案,還她公正,并且甚至還承諾就算是她殺的,他也能力保她安然無恙。
聞人昱和其他圍觀群衆都看得目瞪口呆,蘇笛自己也很驚訝。
啊?那個無解的死局竟然就這樣被破了。
呃……這估計放眼整個大宋曆史都會是頭一回吧!
蘇笛表面淡定地演着皇帝的恩人,其實心裡很慌,因為她根本就不記得原本的蘇笛救皇上的事情,害怕萬一說錯了什麼對不上細節,陛下産生懷疑,就不認她這一位恩公了,便盡量就是順着他的意思回答,對于當年的事情也是能少提就少提。
好在陛下沉浸在找回她的喜悅裡,對于當年的事情也沒有再仔細确認,隻是激動地将他知道的那一半故事從頭到尾講了個遍,問蘇笛還記不記得,她也隻好适時點頭說是就行了。
因為她長着和恩公一樣的臉和身型,聲音也一樣,加上她也是聞人昱的恩公,看起來就是個善良至極也樂善好施的性格,即便分别了多年,也應該就是她沒跑了,即便沒有任何證據,但皇帝覺得他的記憶就是最好的證明,便也就這麼信了眼前這一位的邪。
故事很簡單也不複雜。
就是大概是七年前,蘇笛還沒成為閑漢但已經準備成為閑漢的時候,在成為閑漢之前,蘇笛其實一直在一家藥鋪給一位老爺爺當學徒,幫忙配藥方煎藥之類。在老爺爺病逝之後因為總被他誇獎耐心細緻,從無差錯,加上力氣很大,腿腳麻利,便轉行去當了閑漢。
陛下遇到的就是藥房的小學徒階段的那個原本的蘇笛。
隻不過因為蘇笛身份卑微,不過是個無名小卒,隻要她不說出口的事情自然不會再有人知道。而且說實話,有時候即便她有意告訴,别人也估計不會當回事兒,所以此刻的來自二十一世紀的并不懂醫學藥理的蘇笛也根本就沒有露陷兒。
當時陛下十五歲被立為太子,卻遭遇宮變,皇兄起兵謀反,母妃便讓信得過的把宮變的目标,還是太子的皇帝送出了宮暫避危險。未曾想,當時民間也不太平,瘟疫正在一點點蔓延開來,陛下年少時體質不好,便很快就感染了,滿面紅疹,高燒不退,咳痰咳血。
那個所謂信的過的下人其實是個貪生怕死之輩,見到太子如此慘狀,害怕自己也被感染上,便棄了他自己逃了。年少的太子無依無靠,又生着重病,隻得一個人在城中晃悠求助,可各家各戶雖憐憫他的遭遇,但因他看起來真的病得太厲害,便也都緊閉門戶,直趕他離開。
直到他暈倒在那間藥房門口,被蘇笛發現了。
原本的蘇笛的老家也曾爆發過類似的疾病,本就有應對的偏方,加上她在這裡做藥房學徒,對于草藥也有了更多的了解,自然是學以緻用,精進了配方。師父爺爺前幾日也染了瘟疫,她用改良後的新配方,兩副藥下去,年近七旬的師父爺爺就好得差不多了。
眼前不過是一個看起來比她還要年輕一些的小郎君,症狀是重了些,也還有得救的,蘇笛便把他背起帶回自己在藥房附近的小屋子,煎藥熬湯精心照顧,這病治起來不難,但若不治,也定是會死人的,好在蘇笛很有經驗,果然不出三日小郎君就康複了。
他剛想告訴她自己是太子,以後定會找她報救命之恩之時,有官兵來追殺,蘇笛也趕快吩咐他快走,這三日裡他不是昏睡就是安心休養,蘇笛也是個沉默的性子不太愛說話,直到這分别一刻,小郎君才聽到了她的聲音,蘇笛和他說:“快走!我好不容易給你救回來的,可别遇險了!”那聲音及蘇笛的樣貌,太子一直記到現在。
之後又經曆了很多,不過也沒有性命之憂了,宮變失敗,太子回宮,他四年後即位,成了皇帝,穩定之後,他就開始找那一位真的要是沒了她就全完了的恩人姑娘,他回到那藥鋪所在之地,發現早就被改成了茶樓,那藥鋪爺爺已死,學徒姑娘也不知所蹤。
陛下隻好想别的辦法找人,隻可惜他畫工不佳,天下畫師畢竟也沒見過她,就算見過也沒想過皇帝的恩人會是她,也畫不出她的容貌神韻,加上汴梁很大,人來人往,又已經過去了四年,她不在城中住了也很正常,這件事情便就一直進行着,全國找了一年多,類似的畫像和描述都傳遍了,最後隻得到了一個她後來也染了瘟疫去世的消息。
确實那幾年中城中爆發了好幾次瘟疫,和之前的那一次也很不一樣,陛下也是因為回了皇宮有太醫照料才逃過一劫,她看起來很清貧,病死了也是情有可原的,而且一年多他已經把整個國家都翻遍了都沒找到,估計也是真的已經死了吧。
陛下本來是有機會找到她的,隻可惜,蘇笛已經落到了滿是男人的閑漢堆裡,他也就沒想着要去那裡找過她。
聞人昱遇見的蘇笛一直穿着閑漢服,且十分幹練,要不是頭發長了些乍看起來就像個個子矮了點的男人一樣。
但皇帝遇見的那個蘇笛一身溫婉裙衫,頭發也用心盤着,是個最溫婉善良的姑娘家。
陛下從來沒有想過要去那樣的一方環境裡再去找她,自然也就沒找到。
皇帝遍尋不見,加上有那證人親言說是親眼看到這樣一位姑娘病死,便就以為她死了,從此消沉了好一陣兒,也不許城中再提起此事。
現在看來,那絕對是個假消息,隻可惜那給他消息的萬事通老婦也已經病天了,要不然,他一定得把她抓來千刀萬剮。真是的,一個半截入土了的老家夥還敢騙人!
陛下之前流落民間的時候,遇過兩次險,一次是就是剛剛說的染了瘟疫重病,隻有蘇笛願意收留,并用一個偏方給他迅速地治好了,救了他的命。
另一次就是他在逃回宮的路上遇到了一夥歹徒,在蘇笛的治療下,陛下其實已經完全康複了,甚至還和吃了那提神醒腦藥的聞人昱一樣,特别有精神,一人其實努努力也行,但半路還是殺出一位民間義士,就是這一位魏銘,提着把長刀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帶着他突出重圍,送他到了安全的地方。
即便其實沒太大必要,但畢竟這一位義士不管怎麼說也都還是不顧性命來幫他的,向來重情重義的陛下還是覺得應該好好感謝他一番才是。那義士也不推辭,還主動介紹道:“我叫魏銘,三國時魏國的魏,銘記的銘,公子可要記好了!”
“好,我知道了,記下了。若我有命活着一定來報恩。”
陛下這麼答應的,但其實态度挺敷衍的,他腦子裡因為記住了魏銘這個名字,想起了一件很要緊的事情,就是那一位照顧了他三日,真正救了他的姑娘,他還沒有來得及問她的名字呢。
這才想起來,若連名字都不知道,這天下茫茫的,該去哪裡尋找呢?
好在,他們緣分未盡,如今終于又給他遇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