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上的荷花含苞待放,荷葉翠綠輕盈,池塘裡還細心地畫上了光澤和水波紋,未曾想,那幅栩栩如生的大作背後竟然藏着自己情急之下随意畫出來的那張路線圖。
“後來啊,我就順着你給我指的那條路,依次經過陳家包子鋪、王家裁縫鋪最後是徐家當鋪,就這麼順利到了南城門,好巧不巧正好有好幾輛運肉的車子停在門口等候檢查,我就挑了一架車然後藏進一個肉桶,果然那城門守衛沒有細看,我後來又找了機會從桶裡溜出去了,也沒被那個肉販子發現。”
當時給他規劃的那個路線,說實話,蘇笛都有些忘記了,但聞人昱依然好好地記得,一邊說還是一邊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輕輕推了推她,蘇笛也被這一晃,完全記起了當時的場景。
雖然遇見的時候并不美好,一個在逃亡,一個被威脅,都是生死緊要的關頭,但不可否認地,如果可以再來一次,聞人昱還是想要被聖上就這麼誤會一次,然後慌不擇路,徒手爬上二樓來到蘇笛身邊。
蘇笛也決心要再很果斷地救着陌生人一次,不顧一切地讓他好好活下去。
“再之後,我就先找了個荒郊野嶺躲了幾個時辰,之後就出發前往了鄧州,我有一個朋友,是在當官查案的,他當時也很快要去那裡查個案子,我就日夜兼程趕到那兒,正好與他碰上了,便拜托他幫我仔細查查翻案。”
(注明:鄧州是北宋的一個真實地名。感興趣的可以再去仔細了解一下。)
“那人是個好人,聰明得很,但就是太勢利眼了。”
“所以……是不是主要還是你那位朋友救了你,我嘛,也沒有幫上你什麼忙,全靠你自己機靈。”蘇笛聽他說了那件事情的後半段之後,突然覺得自己發揮的作用好像并不大,心裡覺得有些失落。
“哪裡的話!蘇蘇,還沒有你那張圖,我敢保證我在汴梁就要完了,肯定在你當時的那個房間或者頂多也不會離開客棧就會被抓住了,最關鍵還是全靠你。就算我那朋友不幫忙翻案嗎其實我也沒事,鄧州離汴梁有一段距離,我隐姓埋名也是可以生活的。而且,我本來就是清白的,那件事情就算他不幫忙也一定能查清楚。”
“蘇蘇,你背上的那個命案也是,既然人不是你殺的,就沒有好怕的。”
“那個陳明月和那個睿王爺,要是連陛下都成治不了,蘇蘇你放心,我一定竭盡全力幫你讨個公道回來。”
聞人昱這麼安慰道,他依然相信那些先賢的所言所行,這世間的清明公正,也一定還是有的。
蘇笛默默點點頭,确實,身正不怕影子斜,現在她從死牢裡出來了,就也沒什麼好怕的了。
那個一向靠慣了自己的她,現在身邊就這麼有了一個可以依靠的人。
“你送我的那把傘我拿過來了,你那張千金萬寶的箱子已經被我掏空了,實在是不好意思,那把傘我就放在剛騰出來的那個空箱子裡了。”
“當時隻覺得昂貴招搖完全沒必要,但現在想想,倒是很需要的。”
“謝謝你去買了那樣的一把傘送我。”
“那蘇蘇,以後要再遇上大雨天,我們打着那把大傘再一起出門可好?”
“好!”
聞人昱和蘇笛之間可以談論的,終于從那個悲傷難熬的過去和那個無奈辛苦的現在,變成了兩個人可以彼此陪伴的未來。
那天晚上,兩個人聊了很多很多,将想要知道的一切都問了個清楚,彼此都是慷慨地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了。
在世間一直都在疲于奔命,努力沉浮的他們,在翰林院最不起眼的一角,就這麼終于肩并着肩地暫時安定了下來。
望着身邊那個風采依舊的少年,蘇笛深深松了口氣。
幸好自己當時救了他,要不然真的是虧大了。
不管對于誰,對于什麼而言,望着聞人昱,蘇笛都覺得要是他死了真的很可惜。
原本的蘇笛不知道救不救得了他,要是救不了他是不是就要死在那一天了?
那是蘇笛第一次覺得,也是從未想過自己會這般覺得地覺得,自己在那一天被突然撞死或許也不完全是件壞事,那個隻是為了迎合文科生的身份選的曆史專業,那個因為朝代繁盛而愛上的北宋,那個誤打誤撞落到的汴梁,哪一個好像都是命中注定的。
能夠來到這裡,剛好救了他真的是太好了。
于是蘇笛再一次伸出手,把那隻沒有受傷的手伸進他的被窩裡,放進他的手心裡。
聞人昱也很自然地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
“蘇蘇,我欠你的太多了,這一輩子估計剛好夠還,此生我都會在你身邊的。”
“好啊,小昱,那這一生,你就一直陪着我吧!”
那一夜雖沒有幹柴烈火,沒有什麼很親近的接觸,就如那窗外的月色般平靜皎潔,但那一刻,蘇笛和聞人昱都覺得,他們兩個人就像已經成婚了一般,就這麼“輕描淡寫”地許下了一個一輩子的約定。
晨光乍現的時候,兩位終于都睡着了。
在那難得的清閑靜谧裡,蘇笛窩在聞人昱懷中安然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