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實即便一身粗布素衣，滿臉塵土，身形消瘦，就是一副災民的模樣，但還是掩不住那女子的美貌來，細看起來真的很驚豔，不過聞人昱倒沒有也被她的美貌迷住，隻是覺得她真的很眼熟。

“陳明月！”他松開歐陽珏的領子，走到那姑娘面前這麼喊了她一聲，那姑娘下意識輕輕應了一句，在反應過來之後，卻又大聲言道：“這位官爺，草民叫瓊歲，不叫什麼陳明月的，官爺怕是認錯人了吧！”那姑娘這麼說道，向聞人昱行了個禮，然後就抱着碗離開了。

“怎麼了，聞人兄，你認識那姑娘嗎？陳明月這個名字我好像也聽過啊，等等，是不是就是陷害蘇笛姑娘的那一位醉香樓的樂女，我的老天爺啊，怪不得長這麼漂亮……她怎麼會在這兒？”

“歐陽珏，你帶人把她給我抓回來！快去！”

“就算你不說我也要這麼做，真沒想到是個蛇蠍美人啊！”歐陽珏說罷就領着幾個官兵沖了出去，擠過人群，尋找陳明月的蹤迹。

“這附近都是些簡陋的平房，不好藏身的，她估計是躲進去了，你們給我仔細搜。”

歐陽珏雖官依然隻是從六品，小得很，但他有個三品大員的父親的事情宮裡幾乎人盡皆知，便也沒有人敢博了他的面子，那些人聽了他的吩咐，立刻就去挨家挨戶地找去了，不一會兒就從一家農戶的柴房裡提溜出來一個髒兮兮的小娘子，嘴角還挂着粥漬，就是剛剛逃跑的那位。

那人的确就是陳明月沒錯，她剛剛也已經認出了聞人昱。

畢竟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他是狀元郎，無限威風，一副高不可攀的樣子，現在也是一樣的，一點兒都沒變。

陳明月離開汴梁之後，就逃到了鄧州的鄉野，這個朝廷幾乎不會來過問的地方，隐姓埋名，她雖帶了不少銀子出門的，但因為在那風月場混久了，能想到的謀生之法，也就是依傍男人，而在情愛之事上她又再一次受了騙，不光被那地主家的兒子騙光了錢财，還被輕薄玷污了，她為自己申冤，卻因為這裡窮鄉僻壤，甚至都沒有縣衙做主，後又被那家人痛打一頓，以一不潔不貞之罪被趕出了家門。

雙腳受了重傷，即便後來幾乎痊愈，她也不能跳舞了，身體上也因為以色侍人殘破不堪，隻能在一農家做做簡單的針線活勉強為生，日子過得很清苦。即便逃了謀害王菱、陷害蘇笛的死罪，但眼下這活罪怕是更加難熬。

本以為生活就會這麼樣平淡下去，未曾想還遇上了蟲災，顆粒無收，米價暴漲，連飯都吃不起了，她已然走到了山窮水盡的一步。

本想着這世道已經糟糕透了，未曾想，竟然還能遇上聞人昱。

陳明月被抓之後，想着估計他是要新賬舊賬一起算了，她并不知道當時那個閑漢姑娘的近況，隻知道眼前聞人公子的怒色不是開玩笑的，她不會已經死了吧，就算沒死，估計也和她的這位好相好好好告過她的狀了，完了完了，看來我今日真的要死在這裡了。

陳明月雖然沒有死過，但和蘇笛一樣，真的很怕死，很怕就這麼突兀地離開，帶着滿腔的遺恨。要是在此刻結束，她的人生也真的就是一個大笑話了，不行不行，我得想辦法自救才行。

在聞人昱的再三逼問下，那女人終于承認了自己就是陳明月。聞人昱過目不忘，當時醉香樓的她的畫像他記得很清楚，眼前之人即便落魄了很多，但就是那個人無疑。

陳明月也懶得藏着掖着了，反正自己如今勢微，他是大官，無論如何都能查出他想要的結果來了，自己掩飾也無用，還不如承認了算了，争取寬大處理，她也承認了是她在糕點裡下毒，是她拉蘇笛下水的事情，不過還是堅稱她不是有意的，隻是當時不想見王公子并且太害怕才這麼做的，沒想到竟然全部牽連到了蘇笛頭上，她也覺得很抱歉。

“抱歉？抱歉個鬼！把她押到我的房間，我要親自審問！”聞人昱聽到她的狡辯氣憤至極，這麼怒斥道。

“是！”兩個魁梧官兵押着陳完了情就不斷喊着官爺饒命的她離開了。

“多謝你發現她了，歐陽賢弟，你在這裡接着盯着，我去給我的蘇蘇報仇去！”

“好，聞人大哥慢走！”

聞人昱真的是和歐陽珏最初認識的那個完全不一樣了，科舉考場相遇的他活活一個書呆子，腦子裡隻裝着四書五經，文史詩詞，心裡也隻裝着要考中這一件事情，高冷淡漠，肅穆莊重，除了探讨學術問題，從不說一句閑話的。

但現在，因為蘇笛，那個隻知道死讀書的狀元郎，如今也變得有血性了起來，終于開始有了些人情味，也讓他更加敬佩了，現在的他想做什麼一定就能做成吧！

歐陽珏下定決心以後一定要跟着他好好學習，跟從他的腳步，說不定自己有朝一日真的能成為讓父親滿意的孩子，這麼想着，他回到了那施粥的攤子前，再一次正襟危坐起來，瞪大“火眼金睛”，認真完成起聞人兄交代他的事兒。

聞人昱回到自己在這災區的臨時住處，就發現陳明月正跪在他的草席邊，他拔出腰間佩劍，就這麼走了過去，想着要不然一刀了結了她算了，讓蘇笛這般的好姑娘白白蒙受那樣的冤屈，要不是她機靈智慧，陛下當時也被她唬住了，估計蘇笛的墳頭草，現在都比這鄧州的殘穗要高了。

聞人昱恨她恨到咬牙切齒，他差點兒就因為她失去了蘇笛了，差點兒就要發生比要了他的命更讓人難受的事情了，于是想着這個，他提着刀，腳步堅定地走了過去，要将那女人就地正法。

未曾想，那陳明月從背後看倒還體面，走到正面，卻發現她的前半身是□□，胸前兩團就這麼突兀地顯着，玉體肌膚也就這麼随意地都暴露在外，聞人昱無意看到，趕緊閉上眼睛，實在是覺得很震驚。

古代的女子都是内斂的，很在意貞潔，就算她曾淪落風月，但也不至于以此番模樣視人，她到底要做什麼？正當他驚詫之時，那陳明月突然站起，然後趁他慌神失力，一把奪過那刀，舉起就要向他的心口刺去。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歐陽珏突然出現，還上前一步，擋在了聞人昱的身前。

那刀準準砍在歐陽珏的肩膀上，霎時鮮血橫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