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她本人都沒有想過能遇到一個這樣的隐藏機會,但是聞人昱總覺得,她如果注定不屬于這裡,不屬于這段曆史裡,一定是有辦法可以回去的。
聞人昱看得出來,即便蘇笛隻字不提,她其實也是很想念那個地方的,她在那裡出生長大,在那裡生活了二十二年,是這裡歲月的十倍,她的思想和行為也都受那裡的習慣和文化影響,她的家人、她本該有的生活也都還在那裡。
所以,其實,聞人昱是支持她如果有機會的話是一定要回去的,也其實已經做好了她離開的準備。眼下的時機其實也剛好,要是真的已然完全得到了她,那欲望便會沖毀他的理智,他估計就不肯放她走了,估計又會不擇手段甚至是以死相逼求她留下來。
上一次堅持要帶她回皇宮結果差點兒讓她被蘇柔雪害死的事情還曆曆在目,自己可絕不能再因為一己私欲連累她一次了。
于是,即便蘇笛覺得很抱歉很不好意思,他們的事兒也算是“昭告天下”了,之後,他該怎麼和衆人解釋呢,他會不會因此聲名狼藉,他以後要再遇上好姑娘會不會因為她存在過心懷芥蒂呢,她好像要把他的幸福也給一起帶走了呢。
但聞人昱卻潇灑地、坦然地抱住了她,然後和她說道:“這是好事啊,蘇笛,不對,宋淼,淼淼,你終于可以回家了,那滿是遺憾的人生你終于有機會回頭彌補了。你是我見過的最了不起的女子,即便我還是不太清楚那方天地到底有多危險,但我相信,現在的你一定全部都能克服的。”
“我沒關系的,不用擔心我。我此生唯一夙願就是你能過得好。姐姐,你如此這般抛棄了我,也算是負了我一次,那麼……我的恩就算是報完了,我也沒有遺憾了。你放心走吧。”
那個總是占有欲很強,一直都隻想把她拴在身邊,當然也粘在她身邊的少年郎好像突然一下子就長大了,甚至變得比任何人都要擁有成熟,她緊緊抱着他,一時間都不知道都如何回應這份善解人意。
“快走,快走吧,在我後悔之前,去把你失去的一切都找回來吧,我永遠是你的。就算不能再見面了,就算隔了千年隔了天地,我也一直都是你的。”
聞人昱這麼說着,不斷催促着她趕快離開。
此時系統也進行了倒計時了,十、九、八……沒有時間了,來不及了。
即便還有很多話想說,即便真的太舍不得,蘇笛也不得不做出那個決定了。
“下輩子換我來報你的恩,聞人昱,我愛你,真的很愛很愛,愛到我真的很想放棄那個機會,放棄我的全部,可……可……再見,再見了,小昱。”
“我知道,我都知道的,姐姐,這一次,你一定要從頭到尾都幸福。”
蘇笛無奈趕緊在心裡選了确認,當她閉上眼睛再睜開,發現自己已經又到了那片虛無之境,又見到了那個背着手的,白頭發白胡子的老神仙,她氣不打一處來,徑直走過去。雖然毆打老人應該是大不敬,她絕不應該做這事兒,但那一位是個混賬神仙根本不是人,而且手上還有百餘條人命,她替天行道一下應該也沒事吧。
就在蘇笛再一次揪住老人的領口,然後準備狠狠揍他一頓的時候,那老神仙谄媚一笑,笑得很惡心,然後說了一句讓她很難忘的話。
“我知道你在氣什麼,但你先别氣。老夫承認因為老夫的疏忽,确實害了一百位大好青年的性命,但不是已經補償給你們想要的人生了嗎?而且與此同時,也有一百個人因為你們的犧牲得救了啊!”
哎?
好像也是哦。
他們一百位的死就代表一百位的活。那些人因為這個錯誤卻得到了延續生命的機會,所以,那也就不完全是件壞事了吧……想到這裡,打心底裡善良至極也溫柔至極的她輕輕松了手。
“對咯,小姑娘,你果然并非一般人,怪不得能完成那個天文數字,煉獄任務,獲得那唯一的複活機會。好孩子,那一百個人裡,隻有你一個有這樣的機會,既然你選擇接受,可就一定要抓住了。”
“所以……究竟是怎麼個機會?”
“你不會像之前那樣死去了,你可以從宋淼死去的那一個時間點繼續生活下去,回到你原本該有的生活軌迹裡。在北宋的一切對你而言都将變成一場夢,你不光能重新活過,那兩年多也算是白送你了,如何,挺劃算的吧。”
老神仙這麼說完,在蘇笛面前就展開了一道大門,那扇門和當時去北宋的那扇門很像,不過方向不一樣,應該和上一次一樣的,走進去,她就可以再一次重新活過了吧。
在北宋當然也有太多都割舍不下,但她既然已經到了這裡便也就沒有退路了。
加上對于原來的生活真的太想念了,這個機會難得,她真的不能錯過。
聞人昱對不起,欠你的,我隻能來生再還了,我本就不屬于那裡。
或許我們本來就不應該相遇的,謝謝你出現,也謝謝你願意笑着送我離開。
于是,她在狠狠翻了那個老神仙一眼,說了一句:“你這個老東西,要是再弄錯,我再見到你絕對不會放過你,我就算不重生也要拉着你一起死!”
在那老神仙低眉颔首再三保證,并歡送她新生時候,蘇笛再一次含着淚,邁入了那扇門裡。
這一次從那裡出去之後,聽到的不是什麼鼎沸的人聲,聞到的也不是什麼飄香的包子味,穿着的也不是閑漢服,腳下也踏着的不是堅實的土地。
周圍一切靜谧,隻有風裹挾着的花草的味道,她又騎上了那輛熟悉的外賣電瓶車,穿着一身騎手服,并且即将再一次經過那個路口。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驚訝自己真的回來了,她的手不自覺地有些洩力,電動車的速度也就慢慢降了下來,然後……她眼睜睜地看見,就是那輛豪車,就這麼還是以那驚人的速度就從她面前開了過去,與她擦肩而過了。
她終于“劫後餘生”,她大口地喘着粗氣,感歎着幸好,就這麼在那個生死關頭第一次活了下來。
然後借着那車尾燈的光,她第一次看清了那輛“肇事車”的車尾号,不自覺地又湧出眼淚來,心情變得相當複雜,那深夜的寒風、顧客的催促消息也沒讓她冷靜下來。
車牌上的最後五個數字是“22188”。
這世上的很多事情、大到生死,小到相遇,或許都是命中注定的吧!
“喂,你在哪兒啊?快點兒來啊,我快餓死了!你已經快超時了,你也不想扣錢吧……”
口袋裡的電話一直在響,因為之前特意設定了特别吵鬧得鈴聲來讓她不會錯過外賣信息。
現在的她實在沒辦法忽略,于是她隻好接起,然後時隔兩年多再一次聽到了那個女客戶的聲音。
于是,随着一切歸于原位,從這一刻開始,她變回了宋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