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泥濘。
尖銳的岩壁就算已經被泥土潤滑過,依舊尖銳。這個入口原本的空間應該就不大,眼下泥石混雜更是狹窄,走在其中跟受刑沒什麼區别,每一步都艱難。
尹瑎走的都憋屈得不行,完全想不通屈黎那高個子是怎麼走得這麼快的。
真是個鐵人,他暗自腹诽,龇牙咧嘴地跟在後頭。
終于,一路向下看到光亮,尹瑎以為煎熬就此結束,結果屈黎突然加速,掀起的泥土揮了他一臉,再睜眼,屈黎便憑空不見了。
人呢?!尹瑎隻得加速,然後一腳踏空,失重感猛烈襲來。
他從半空掉下,結結實實地栽了個屁股蹲。再一看屈黎,這人跟拍電影海報似的,落地動作居然還挺帥,頓時起了一肚子火。
但很快,手上的靈石适時地亮起巨光,他的目光被眼前的一切奪走。
全是壁畫,這裡居然是石窟主腔室!他再定睛一看,看到那熟悉的畫風,嘴巴不自覺地咧大了。
都是“須臾”的畫,這個風格他再熟悉不過。
尹瑎沒想到,在這裡居然還藏着一個石窟。
但是按照先前會議上讨論的,長青的家鄉絕不在這裡,那麼這裡再加上長青那邊的石窟,豈不是說明有兩座未開發的石窟?
靠,原以為康江存在兩個石窟已經是罕見的事了。
之前國家因此為康江傾斜了大量的人力财力,楊家巷子和林家拍賣會便是乘着這場東風發展起來。
沒想到他們汾臨也有兩個。
這座石窟的出現……尹瑎有些自私地想,大概也是尹家發展的機會。
但是這“機遇”怎麼初見就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啊。尹瑎越看越心痛,好像财和物都自手指縫間溜走了。
屈黎站在原地看了會,突然冒出一句:“這些壁畫有很新的修複痕迹,他們就在這。”
尹瑎順着一看,發現的确,壁畫存在明顯的色差。
再一扭頭,屈黎早走出去老遠。
尹瑎:……不是你等我一下啊。
自屈黎确定長青他們就在這裡後,便直接開口喊起:“長青”
一聲接着一聲,在兩側岩壁之間撞擊回蕩。
而功夫不負有心人,一道人聲回應而來。
模模糊糊,但尹瑎莫名确定這就是長青的聲音。
二十天了,再次聽見這聲音,尹瑎都激動地喊了兩聲。
兩人都加快了腳步,屈黎甚至已經跑起來。
蓦地,人聲消失,随之傳來令人牙酸的撞擊悶響,像是□□與石壁發生的撞擊。
然後一個黑影就徑直從前方竄了出來,他的後面還跟着一個人,大吼道:“抓住他!别讓他跑了!”
屈黎立即飛奔而去,他的身子也化為殘影,與那黑影如同兩顆榴彈一般悍然撞擊在了一起,發出巨響。
一切都發生得極快,尹瑎隻覺得眼前的畫面一花。
再看,地上兩人扭打在一起,而後面出現的那人容貌也愈發清晰。
“長青!”尹瑎喚,将這個活生生的長青打量個遍。
這幾日,他一直不敢想要是長青真沒了,他該怎麼面對屈黎。還好,貌似除了人有點狼狽外沒缺胳膊少腿。
他登時心裡落下一塊大石,渾身卸力。
但是沒時間多看,長青也并沒有理會尹瑎這一聲高呼,朝扭打的兩人跑去。
趕到時,屈黎已經将其制服。他雙手鎖住那人肩頸上,膝蓋頂壓對方腰腹,将其死死下壓在地上,是非常标準的軍用控制姿态。
被按住的那人艱難沖地上擡起頭,淩亂頭發後露出林叔良那張發紫的臉。
隻是這時,他的表情有些詭異。
分明臉上已經被地上的碎石劃出數道血痕,嘴角卻像是被一根木偶線高高吊起,五官僵硬地彎折笑容弧度。
長青氣喘籲籲地于屈黎和尹瑎面前停下,來不及叙舊就抛出一道驚雷。
“他不是林叔良。”
*
山崩之後,長青帶着林叔良随林千躲進了主室裡。
林千因為體力不支,在石窟更裡面一些的位置休息。長青便守着林叔良,坐在外面以便第一時間回應救援。
他顯得無聊,看到剛才随手撿起的石頭将林叔良的嘴角劃得血肉模糊,于心不忍就把那石頭取了出來。
林叔良得了空,又開始不斷大笑,跟瘋了似的。
嘴裡癫狂地嘟囔着什麼:“老天不薄”“都一起死”。
翻來覆去就是那麼幾句話,想着這好歹也算個消遣,長青就放任他聒噪地在旁邊叫個不停。
一直叫着,突然停下時,長青還有些不習慣。原以為是林叔良累了,他撩起眼皮掃了一眼很快發現不對勁——林叔良的嘴張得極大,淌出黏稠的口水,雙目無神。
長青心道不好,從地上一躍而起跑到林叔良面前,擡起他的臉,企圖看出他變成這樣的原因。
無果,林叔良的狀态反倒更加嚴重了,雙眼上翻漏出大片的眼白,像觸電般一個勁地抽搐。
直到猛地一個鯉魚打挺,沒了聲息。
長青探手去摸他的脈搏,旋即整個人僵在原地——沒有跳動。
死了?怎麼會?
分明方才還活蹦亂跳的一個人怎麼能……這怎麼和楊新葉一樣?上次,她就是這樣在他面前翻白眼,沒熬過半小時就死在了警局裡。
那日的噩夢再度襲來,看着生命在面前流逝,但是又無能為力的心悸感再度席卷全身,長青的喉嚨有些發緊。
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林叔良作為證人,提前死了怎麼辦?
可如果什麼措施都不做,就讓林叔良這麼死了,長青又無法接受。
所以他閉眼再睜眼,咬咬牙,不斷給自己鼓氣,做了半天心理建設終于俯下身。随着距離不斷縮小,長青幾乎能聞到林叔良身上散發出的那股血與汗混雜的惡臭味。
……艹,他眉頭緊鎖,面部表情臨近失控——眼前緊閉的眼卻陡然睜開,林叔良睜開了眼。
長青毫不誇張地說,那瞬間他的心髒幾乎停跳。這怎麼還來恐遊裡突臉那套?犯規!
但很快他理智回籠,舒了一口氣。
林叔良醒了,他起碼不用再人工呼吸,是件好事。
但喜悅沒有維持多久,他便發現林叔良的狀态極其不對勁。
林叔良的面部肌肉變得很詭異,突然每一塊都分割得很清晰,像是木偶。
他擡起手在林叔良的眼前揮了揮,那雙眼睛也完全沒有聚焦——不是先前的那種因為視力不好導緻的虛焦。而是更加瘆人的,像是靈魂脫離身軀的那種空泛。
直白而言就是不像個活人,像具屍體。
長青喊了幾聲林叔良的名字,他也完全沒有反應。
長青又伸出手拍了拍林叔良的肩,這下總算是把他拍醒了,但是情況依舊沒有好到哪裡去。
醒來的林叔良整個人更不太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