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你是這江中水鬼?”
許大驚訝極了,他隻知道水中必然會存在水鬼,但不知道水鬼還能幻化成正常人的樣子,就這麼整天和他喝酒啊!
面前的少年唇紅齒白,臉頰上一抹嫣紅像是抹了胭脂一般,那是飲酒過後浮現出來的,這和真人也完全沒有區别,誰能想到這隻是個鬼,還是個被溺死的水鬼呢,他們把酒言歡大半年,他竟然完全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沒錯,欺騙大哥這麼長時間我很抱歉,之前還一直混了您那麼多酒喝,明天我就要去投胎了,以後恐怕也沒有了再見之日,兄長的情誼,就隻能等來世再報了。”
王六郎又是歡喜又是愧疚,既高興自己馬上就能投胎轉世重新做人,又愧疚自己要離開這個志同道合的兄弟,可能以後都要見面不相識了。
許大起初雖然驚訝,但更多的還是懼怕,畢竟任誰突然被告知經常一起玩的酒友竟然是個水鬼,可能都會心裡一抖吧,但緩了一會兒,又慢慢放下心來。
他們已經認識了半年,若是王六郎想害人,自己早就沒了命,哪裡還能聽他在這道别?
“那你怎麼知道自己要投胎了?”
沒了懼意之後,轉瞬而來的就是好奇,難不成做鬼了之後還能掐會算了不成?
“明天有個女人會路過江邊,到時候她會落水當我的替死鬼,之後我就能脫離這裡投胎去了。”
王六郎也開心起來,畢竟能做人誰會想當鬼呢,做了水鬼就是被困在這裡了,日日夜夜不得離開,孤獨寂寞随時陪伴,若不是還有個許大和她喝酒,他一個鬼遲早有一天會變态的。
許大也替王六郎開心,但想到明天可能會有個女人在這淹死,心裡又有些什麼堵着一樣,糾結的厲害。
晚上回去之後,許大翻來覆去睡不着,忍不住和妻子說了今天的事情。
“沒想到水鬼真能被賄賂啊!”
想到丈夫那一葫蘆一葫蘆送出去的酒,再看現在那個坦誠相待的王六郎,許娘子隻能發出這麼一句感慨。
“什麼賄賂,說的那麼難聽。”
許大不高興了,覺得妻子玷污了他們誠摯的感情。
“行吧,不叫賄賂,叫把酒言歡。”
許娘子忍笑,看他這樣子似乎真和那水鬼有了感情,不過也是可惜,可惜兩人生前沒有遇見。
“我就是心裡不舒服,想到明天會有一個人眼睜睜地在我面前被淹死,心裡不舒服。”
但是溺死鬼就是要有一個替死的才能解脫,這是規則。
“你可别鑽牛角尖,第一你現在和那個水鬼是朋友,和明天要溺死的人沒關系,第二既然知道她要溺死,現在卻還沒發生,那說明這是她既定的命運,和你又有什麼關系?她就是溺死的命,和你那個水鬼朋友一樣,總會有人替她的。”
許娘子沒什麼大智慧,是個非常信命的婦人,要不然也不能成天對着媽祖像祭拜了,這樣的她倒是不能體會到許大的糾結。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但人家命裡如此怎麼救都沒用。
許大知道妻子的性子,雖然并不認同她那副命運合該如此的論調,但聽她這麼說之後,心裡的糾結也确實消失了一些,折騰到半夜才睡着,第二天理所當然又起晚了。
吃了飯就匆匆往江邊去,但越是着急就越是難捱,好不容易馬上就要天黑了,但江邊依然沒有一個像是要溺死的人,許大也不知道是松了口氣還是提了口氣,反正不上不下的憋的難受。
也許昨天他是喝多了這才有了臆想,或許那王六郎并不是水鬼,也或許他是記錯了,今天根本就沒有來替死的女人……
胡思亂想了半天,一個恍惚卻突然發現前方一個婦人走來,她懷裡甚至還抱着一個嬰孩,不知道怎麼絆了一跤,連人帶孩子一起摔進了江裡。
許大心裡一緊,擡腳就想要去救人,隻見這時候那婦人一個用力,已經把懷中的孩子扔向了岸邊,一時間嬰兒的哭聲響起,刺的人耳膜生疼。
許大又慌忙抱起嬰兒,見那婦人隻能撲騰着想要掙紮起身,卻又很快就沉下去,他伸了伸手,嘴唇蠕動着,不知道到底該怎麼辦。
也就在這時,水中的掙紮似乎終于起了作用,那婦人竟然直接就調整好了站姿,直接出了水面。
許大驚疑不定地看着她,再看了眼平靜的水面,一時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心情,難道昨日王六郎是騙他的?
“多謝恩公,麻煩把孩子給我吧!”
那女子一身濕漉漉地上岸,卻第一時間就要伸手抱孩子,再想到剛才她奮力托舉孩子上岸的情形,許大有些手足無措地把孩子遞給她,自己剛才無動于衷,肯定是被她看到了,現在被稱呼恩公,多少有些羞慚。
“你身上濕,小心涼到了孩子,不如我幫忙送你們回家。”
脫口而出之後就立馬後悔了,孤男寡女的,現在人家又渾身濕淋淋的,确實不方便。
“不用了,我家就在前邊,很近的,上次就是恩公救了我們母子,這次又遇到,您又救了我孩子,我一定會想辦法報答您的。”
女子說着,彎腰行了一禮,這才迅速轉身跑了。
許大撓撓頭,這才反應過來,這位就是之前被自己救下來的女子,當時自己大喊,使得水鬼心善放過了她,沒想到這次還是她,所以難道她真的命中注定溺水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