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孟譚臉上的笑僵了一下，随後便輕飄飄地把話題推開：“聽别人說的？這你也信呀。”

秦韶寒是學戲的，這兩輩子早把人的神态研究透了，于是隻是緊緊盯着季孟譚的眼睛：“你……開玩笑也行，我要聽。”

季孟譚的神色再次出現了一秒的不自然，依然被秦韶寒精确捕捉到：“小秦哥哥，你問那麼多奇怪的話，到底要做什麼？”

秦韶寒心裡猛地一喜，心知堵對了，于是索性眼一閉心一橫，開始打感情牌：“其實我記得我上輩子來自一百年前，我生于……1802年，聽說你……”

“真的假的？”季孟譚的笑漸漸收起來了，坐直身子，“你怎麼證明？”

秦韶寒看得出，季孟譚現在有些半信半疑，但是至少已經有些認真了。

“我上輩子亡于北城，聽說你來自未來，到這裡是要救國，我就想着……”秦韶寒說到一半，就被季孟譚捂住了嘴。

“好了好了，不許說了，我信了我信了。”季孟譚着急忙慌地壓低聲音，“這個時代壞人太多，當心被聽見了。”

秦韶寒心裡一喜，但是面上不顯，那雙琥珀一樣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季孟譚松開他，輕歎了一口氣：“我告訴你吧，我……我确實來自一百年後，我……生在2003年。”

那張未長開但好看得很的臉，完全露出了不屬于這個年紀應該有的憂慮。雖說早有預感，但是被季孟譚親口說出來，秦韶寒心裡還是狠狠一跳。

“那麼久遠啊……那、那你是怎麼過來的？”

季孟譚沉思了一會兒，幽幽開口：“我不知道，隻記得……死于非命，然後就在這裡出生了。”

秦韶寒暗暗抿唇。

非命，他上輩子也是死于非命。

季孟譚也在沉默。

他該怎麼向秦韶寒解釋往後會發生的一切呢。

他确實要保命。這十年下來，他已經确定了曆史大勢不會變，也就是說往後将要到來的時代不會缺席——這裡可是南城啊，最慘痛的地方，他們要怎麼活命都是一個未知數。

季孟譚不忍這樣告訴他，于是岔開話題：“話說……你是怎麼發現我的？”

秦韶寒一臉深思熟慮的表情：“你上輩子戴眼鏡吧？”

“……”季孟譚心裡猜出來了八九分，“你的意思是……”

“哪有不戴眼鏡的小孩子會下意識地做擡眼鏡的動作。”

“……”季孟譚跳下矮桌，“來都來了，什麼其他事以後再說，這個年紀……還是先保命吧。”

“能怎麼保命？我現在……活命都是問題。”秦韶寒苦笑，“你是命好，有個那麼好的家底，我……”

“有辦法，”季孟譚打斷他，重複了一遍，“有辦法。”

秦韶寒轉頭，一雙水汪汪的眸子一言不發地看着他。季孟譚把他拽得近了一點，壓低聲音：“你來我家，拜幹親，讓我父母保你。”

不得不承認，季孟譚的腦子轉得是真快。

全劇結束，季孟譚的母親孟卿音找季孟譚一直找到了後台，就見季孟譚在和秦韶寒腦袋湊在一起聊天：“所以你平時都睡在地上呀？”

秦韶寒“嗯”一聲，跟念稿似的開始賣慘：“那可不嘛，又沒地方住，冷了熱了也不敢說呀，我們哪像你一樣呀少爺。”

眼見着班主老楊和其他戲院的人圍上來了，秦韶寒心裡直犯咯噔。奈何季孟譚給他使眼色，加上之前兩人剛說好了劇本，真出意外了季孟譚也不定保不了他，那就很麻煩了。

“你好可憐啊，要不你去我家……”季孟譚擡頭，看到孟卿音，像突然看到她一樣，叫了一聲“母親”，拉着秦韶寒走了過去，“小秦哥哥睡地上，好可憐啊。”

那一瞬間，秦韶寒不得不佩服季孟譚演得一出好戲。

秦韶寒沿着孟卿音震驚中帶着詢問的眼神，硬着頭皮開口：“沒事沒事，你怎麼能這麼說呢，這麼長時間了我都習慣了，真要去你家多不合适啊……”

戲院班主老楊手裡微微握拳，吐出一口濁氣，郁悶卻顧及孟卿音的存在而不敢開口。秦韶寒看着他這個樣子，更加微微揚起嘴角：“真沒事的孟譚，謝謝你也謝謝孟姨，但是真的……”

“……”孟卿音心痛着糾結半天，沒猶豫多久便對老楊開了口，“不如叫這孩子去我家住？”

老楊哪裡料到會有這麼一出，不禁愕然：“這……這怎麼行？名不正言不順，最主要的是别給夫人添了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