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一邊,慕鑫等四人亦已悄然定下險惡之謀。
他們方才故意激怒謝聽雪,原意便是要引得許小裡靠近,好布下陷阱。
“且慢!”胡钰欣心念電轉,猛然醒悟不對,然而聲音未落,局勢已變,“許小裡,速速退至我身後!”她焦急呼喊,聲音因緊張而微微發顫。
“作甚?”許小裡前沖的勢頭已起,難以刹住,正欲回身,卻忽覺周身一緊,一團熾烈如白晝的火焰憑空騰起,将他牢牢裹住,動彈不得。
他急得連連跺腳,在火焰中厲聲喝道:“又是這該死的火焰!”
“如何,中計了吧?”慕焱站在一旁,臉上滿是得色,語氣中盡是嘲弄。
“可惡!”胡钰欣銀牙緊咬,雙拳攥得死緊。天冶淨火,此等異術,能焚盡萬法,即便是她的紫殇凝扇,也難以凍結分毫。她隻能眼睜睜看着許小裡如陷囹圄,周身火焰翻騰,将人映得忽明忽暗。
“爾等人族,果然賊心不死!竟還妄想奪我夫君!”胡钰欣怒極,聲音因激動而拔高。
“妖後陛下,恐怕您是猜錯了。”慕鑫嘴角勾起一抹令人不寒而栗的詭異弧度,“我等此行,所圖之事,遠不止于此。”
“爾等……”胡钰欣正欲怒斥,卻猛然察覺頭頂傳來陣陣轟隆之聲,仿佛有驚雷在雲層中翻滾。
起初,她還以為是謝聽雪失了控制,竟提前引動了妖王之怒,心中更是焦急。可當她猛地擡頭望去,卻驚得倒吸一口涼氣——那轟鳴之聲,并非天罰将至,而是方才因婉兒消逝、般若金光咒所撕裂的時空裂縫,此刻非但未合,反而如同貪婪的巨獸之口,正在越張越大,邊緣處隐隐流轉着混沌未定的幽光。
“這……這……”胡钰欣失聲驚歎,眼中滿是難以置信。
“看來,我們的計劃,是十有八九要成功了。”慕鑫眼中閃過一絲快意,将尚在火焰中掙紮、一臉茫然而又驚恐的許小裡提溜起來,一步步踏向半空。
“住手!爾等要帶他去何處!”胡钰欣怒不可遏,不再猶豫,立刻催動紫殇凝扇,無數寒冰利刃裹挾着刺骨寒意,朝着慕鑫疾射而去。然而,那些冰刃才飛至半途,便被慕焱周身蔓延開來的天冶淨火所阻,瞬間消融,連一絲漣漪都未能激起。
胡钰欣心頭湧上一股前所未有的強烈不安,總覺得這四個看似普通的人族術士,其心中所藏的陰謀,恐怕遠比她想象的更為可怕,足以颠覆這妖族異境。
“妖後陛下,請稍安勿躁,且拭目以待吧。”慕鑫已将許小裡提至那巨大的時空裂縫邊緣,裂縫中透出的混沌氣息,讓許小裡臉色愈發蒼白。
“爾等快放開本王!”許小裡在火焰中奮力掙紮,然而天冶淨火不斷吞噬着他的妖力,讓他如一葉孤舟在驚濤駭浪中飄搖,全然無力。
眼見慕鑫即将将他推入那未知的裂縫,許小裡知道,除非能引動那傳說中的妖王之怒,别無他法。他深吸一口氣,開始暗中凝聚畢生修為,準備拼死一搏。
“你以為,我們還會像當初那般愚笨,坐等你醞釀那可笑的天雷嗎?”慕鑫冷笑着,目光掃過下方,最終落在慕淼身上。
“放心,這事兒包在我身上。”慕淼應了一聲,随即眼中閃過一絲狠厲,竟悍然動用了禁忌之術。刹那間,他身後虛空仿佛被無形巨力撕開,一尊龐大無匹、水汽氤氲的巨靈法相破空而出,正是那能操控萬水、撕裂虛空的“水澤法相”。那法相雙臂粗壯如山,帶着無可匹敵的力量,一把便将仍在天冶淨火中掙紮的許小裡牢牢捏住,任憑他如何掙紮,竟再難動彈分毫。
“怎……怎麼回事……我的力量……我……”許小裡驚駭欲絕,聲音在恐懼中漸漸微弱。
在水澤法相那濕漉漉、仿佛蘊着無盡深海的掌心之中,許小裡好不容易積攢起的熊熊怒火,竟如投入寒潭的燭光,瞬間便熄滅了。他隻覺心頭一片空茫,如同風平浪靜的海面,再激不起半點驚濤駭浪。
“莫要再做無謂的抗争了。”慕淼的聲音帶着一絲戲谑,此刻已全然撕下了僞裝,明目張膽地宣告着他的陰謀,“在我的水澤法相之内,你的情緒将如投入靜水的石子,一點點沉寂,撫平,直至最後,連最後一絲意志也蕩然無存,乖乖化作我法相掌中一具無魂傀儡。”
“本王殺了你!”胡钰欣一聲厲喝,周身驟然爆發出萬千寒氣,如怒濤般席卷而出,直欲将慕淼等人連同那水澤法相一同凍結,化作齑粉。
“慕焱,攔住她!”慕淼見狀,急忙厲喝。
“來了。”慕焱應聲,天冶淨火再次騰起,熾白的光焰與漫天寒氣激烈碰撞,發出刺耳的爆鳴,冰晶與火星交織飛濺,竟一時将那寒潮抵消了大半。
“哼,本王倒要看看,區區幾個乳臭未幹的小兒,能奈我何!”胡钰欣見一時竟被阻住,眼中怒火更熾,卻并未絲毫退卻,反而咬破舌尖,将凝聚了千年修為的妖力盡數催發,融入冰淩攻擊之中,每一道冰棱都閃爍着森冷而緻命的光華。
“這女魔頭,當真動了真格。”慕焱望着那凝聚了千年精粹的強悍妖力,即便是他這半吊子練來的禁術,此刻也感到了一陣吃力。
眼見得寒氣漸盛,竟有壓過天冶淨火之勢,胡钰欣心中一喜,攻勢愈發淩厲,冰淩如雨,密密麻麻地射向慕焱。
“師父早就警告過你,讓你勤加修煉,你偏生自作聰明,如今可好,連個女流之輩都攔不住!”慕垚在一旁冷眼旁觀。
“還不是因為以前有……唉,罷了,是我的不是。”慕焱被戳到痛處,臉色一陣紅一陣白,險些又脫口喊出那個名字。他猛地住口,心中卻泛起層層漣漪。若非當初“慕森”那家夥,在深入林深蟒族前,冒險給他們留下的那幾封書信……他們恐怕至今仍蒙在鼓裡,不知他承受了何等沉重的壓力與委屈。
想起信紙上那力透紙背的字迹,想起字裡行間壓抑的痛苦,以及那些不經意間暈開的、仿佛永遠擦不幹的淚漬……他們這才知道,原來他們這個年紀最小的“二師兄”,這些年竟是獨自背負了如此之多的重擔。怪不得他會一步步走向那豢養鬼王藤的不歸路,原來他心中的絕望與黑暗,早已在無人知曉的角落裡,滋長到了極緻。
他們幾個想來也是愧疚,若平日裡能多幾分留意,在他郁郁寡歡時,能多幾句安慰,多幾分鼓勵,他或許就不會走上那萬劫不複的絕路。如今,慕森已為他當年的沖動付出了生命的代價,他們的“二師兄”,永遠地化作幽界一縷不散的陰邪之氣,得不到救贖,那份執念,怕是永世難消了。
既然是他們幾個間接促成了這悲劇,那麼今日,他們便要帶着慕森那份未了的執念,拼盡全力,完成師父交付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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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辰将至,該迎接……我們真正的妖王陛下……回歸了……哈哈哈哈……”慕鑫的聲音陡然拔高,帶着一種近乎瘋狂的期待與狂笑,響徹在半空之中。那笑聲如同魔咒,讓被困的許小裡與激戰中的胡钰欣,皆感到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