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番神态很是好笑,頗有些“包在我身上,沒問題”的感覺。
阿筝接過書箱走進學堂,方才熱鬧的聲響瞬時低了些。衆人審視、好奇的目光全迎了過來。
學堂裡坐得很滿,除了皇子、公主外,還有些應是他們的伴讀。
雖男女同在一起讀書,也還是有一條走道隔開了。左側是皇子為先的少年們的座位,右側則坐的是公主貴女們。
阿筝停在門口,有些犯了難。
她應該坐哪兒?
霍寒漪的身邊早已坐了人,看着是位文靜的姑娘。不過就算是空的,阿筝也不打算坐過去。
松弛有度才是攻心的上策。
她的貴人—霍靈秀正撐着下巴,一副看好戲的表情。以她為中心的伴讀小姑娘們,皆是嬌聲嬉笑,目光稱不上友善。
離霍靈秀隔幾個身位的,應是玉貴妃雙生子之一的四公主霍時月,芙蓉面,淩波眼,容貌肖似母親,連那種疏懶的姿态仿佛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聽聞這位四公主乃是最受寵的公主,才思敏捷,容貌秀麗。确是一朵高貴的牡丹花,周邊很是圍了些“綠葉”。
再旁側應是三公主霍晚停,也是一副冰肌玉骨的好相貌,隻是瞧着有些冷冰冰的,不易接近。
霍晚停身後是一個小鹿般恬靜的姑娘,五公主霍詩雅,她正歪着頭怯怯地打量自己。
八公主霍歲安常年病弱,幾乎不出宮門,由宋昭儀親自教導。
皇子那邊倒是好認許多。
大皇子霍元禦相貌單看也是俊雅的,隻是眉眼總有些陰沉郁結,令人摸不透他在想些什麼。
聽聞惠妃對大皇子的學業猶為嚴格,許是真的望子成“龍”。
二皇子霍元慶,靠着娴妃這座大山沒少折騰。眉目英朗、身材健壯如小山,望着就是很精力充沛的樣子,無怪乎在宮中是一霸了。
他的胞弟九皇子霍元封瞧着有些虎頭虎腦,可那雙眼睛烏溜溜地轉,像是憋着招兒想使壞。
二人及其伴讀們霸占了後幾排的位置。
四皇子倒是沒看到。
五皇子霍元展坐在他們前方正奮筆疾書,眉間緊皺,長相偏斯文瘦弱。
應是隐忍之人。隻從他忽視身後不斷搗亂的手,便能看出來。
若不是細細掃了眼,阿筝幾乎沒看到角落裡還有個比她矮些的少年,應是十皇子霍元棋。
霍元棋被二皇子、九皇子和伴讀們包圍在角落裡,眼角還有些青紫的傷痕,觸到自己的目光後有些躲閃。
典型的受害者。
至于太子霍元恪,聽說是單獨進學,有專門的太傅教導。
阿筝對太子不在國子監讀書一事很是滿意,她是真不大想與之朝夕相處。
那等子血腥場面不是一時半刻能消解的,萬一露了餡兒就白忙活了。
也多虧了小陶子的關系網。
靠座位混着些猜測,她也能分辨個大概,就是伴讀之類的還得慢慢認個臉。
阿筝的個頭不算高,且在皇帝面前才立了好學的态度,自是不能坐在後排,于是便在衆人端量的目光中,找了個靠前的空位坐下來了。
然而她才剛坐下,身後就傳來一片驚呼聲。
阿筝頓了頓,懷疑自己選錯了位置。可小陶子并未說,這裡有人。别是有什麼他也不知曉的忌諱吧。
阿筝猶豫三秒,還是決定起身換一個。可這時,夫子卻拿着教具進來了。
她隻好就此坐下。
夫子窦同章本是翰林院的編修,做些史書編整、曆法制定的事務。哪兒知被派來國子監當夫子。
實在推诿不得,他隻好來了。若他有選擇,是萬般不想接任這個職位的。
他苦讀十載方才考上榜眼。
本以為就算當不上知府,當個地方父母官,也能為百姓做點實事。
誰曾想被委任了翰林院編修,若是這個倒也還好。在衆人眼中,史料整理是一項冗雜繁瑣的活計。
他卻不同,研讀古人的慧果于他來說也是一道趣事。
可上面不知怎的,派他來國子監,要他做王孫貴族的夫子。坦白來講,他是有些不甘的。
皇子還好說,日後接觸政事實務是用得上的。
可是公主們一不能參政、二無需濟民,學了也是無用。
為官這些年,他也看得清楚。這些貴族他招惹不起。他隻管授課,能否聽進去,便看這些他們自己了。
于是,窦同章面容和善地開始授課。餘光看到學堂裡來了個陌生面孔。
這才想起了,似乎是昨日皇上問過的那位九公主。聽聞似是未進過學堂,想來也是未識一丁,聽着便是了。
便沒有分出什麼心思,隻拿起典籍開始講些曆史人文。
講到典故之處時,窦同章起了興趣,将自己的見解毫無保留的闡述出來,引經據典,言談極具條理。
可惜學堂上早已一副神遊天外的樣子,犯困、發愣、低語的都有,竟無人聽得進去。
饒是已經見識過這些王孫們的習性,窦同章仍是不習慣,隻能心内悄聲歎息。
課畢,窦同章放下典籍,還未開口訴說明日課業,堂下的王孫們卻已起身四散開來,吵鬧聲漸起。
他隻能收了書。正欲轉身時,看到六公主面色不善地朝九公主走去。
窦同章頓了頓,腦海裡一番天人交戰,最終理智占了上風,帶上書箱默默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