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卻聽王慶君幽幽地道:“自作孽,不可活,他也并非善類。”
“慎言!”孟津厲聲打斷了她,“隔牆有耳,莫要非議!”他頓了頓,又道,“那群死士與修羅閣來往密切,修羅閣如今已成衆矢之的,往後,怕是沒從前的好日子了。”
“如此甚好,聽聞修羅閣幹得都是些見不得人的勾當,趁機将它連根拔起才妥。”
孟津點點頭:“去那兒的都是一群牛鬼蛇神,三教九流之輩,聖上是該好好管管了。”
宅院裡蟬鳴聲聲,石榴花瓣簌簌落在她雲頭錦履上,踩碎時濺出猩紅汁液。
孟顔的心噗噗直跳,仿佛要從胸腔裡蹦出來。
她回想起昨夜,帶走謝寒淵後,馬車很快經過那處被大火肆虐的别院,怎會如此巧合?
一股不安的預感湧上心頭,孟顔心下一急,慌忙跑向東廂房。她推門而入,卻發現屋内空無一人,隻有窗棂上殘留的幾片樹葉,在微風中輕輕搖曳。
孟顔端起桌上茶盞,指尖來回摩挲,眉心微蹙:“流夏,他何時走的?”
流夏垂首立在一旁,恭敬道:“奴婢未曾見他出門過。”她略微一頓,似在回憶,爾後堅定地說道,“奴婢方才一直在院中,若是他出去,我定會瞧見的。”
彼時,一聲嘶鳴聲響起。
孟顔倏地扭頭循聲望去。隻見雕花木榻上的錦緞褥子微微隆起,像是有活物在下面蠕動。
她緩緩走近,伸手掀開一角,正是那隻瘦弱的小馬駒,正睜着濕漉漉的小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她。
孟顔怔住,指尖還停留在柔軟的褥子上。奇怪,他既然走了,為何要把它留下?
昨夜他奮不顧身拖着疲憊的身子也要救下這馬兒,如今就連睡覺也要放在榻上。
“大姑娘,那奴婢就先退下了。”流夏輕聲請示。
孟顔心不在焉地應了聲。
她環顧四周,目光落于桌上的糕點,他竟然沒吃就匆匆離開。
孟顔捏起一塊桂花酥,入手卻硬邦邦的,如同石塊一般。
她頓時明白,府中的下人一向看人行事,定是見他衣衫褴褛、狼狽的樣子,心生輕賤,連一口熱茶,新鮮糕點都不願給他。
孟顔心中冷哼一聲,一股無名之火湧上心頭。饒是自己對他怨念深重,也不願見他被旁人這般輕賤!她素來厭惡趨炎附勢、阿谀奉承之輩,也不喜落井下石之人。
轉念她又想,昨夜他的出現和那熊熊大火到底有無關聯?為何他總是頻頻受傷?那麼,昨夜他究竟是在何處受的傷?
究竟是怎樣的靈魂,他才能鍛造出前世那般冰冷的心性?
小馬駒湊了過來,朝她小腿處蹭了蹭。孟顔捏了捏小馬駒的耳朵尖,棕絨尾鬃掃過她的裙裾,柔軟的墨色皮毛在那束光下,泛着黑魆魆的細碎流光。
忽而後肩被人輕輕一拍,她雙肩一聳面容失色,心髒也跟着漏跳了一拍。
她扭頭一看,謝寒淵欣長的身影将她整個人籠罩其中,宛如一棵高大的冷杉,投下一片陰翳。
這是自她重生以來,頭一回在白日裡如此清晰近距離的與他相視。
少年的面容略微有了些血色,不再如昨夜那般蒼白得吓人。
直到她視線上移,迎上那雙如同寒潭裡的棋子般幽深的眼眸,她心尖一哆嗦,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寒意攫住,連忙撇開視線。
少年直勾勾地盯着她,狹長的睫羽遮住眼底翻湧的波瀾。以為夜裡的她已經很美了,沒想到白日裡的她更顯清麗柔媚。
柔光在她側臉頰鍍上一層淡淡金暈,菱角分明的小嘴,唇色淡若櫻染,透着一層瑩潤之色,任誰見了都忍不住想要一親芳澤。
孟顔感受到他目光灼熱,臉頰泛起薄紅。她不自在地扭動一下身子,直言不諱:“你你……真不禮貌,哪有男子這麼盯着姑娘看的!”嗓音細若蚊蠅,卻帶着一絲嗔怪。
真是不要臉!
“對了,你到底從何處鑽進來的?還以為你又不辭而别。”白白高興一場!
她忙不疊地道:“既然你身子骨好些了,那就收拾收拾離開吧。”她避開他溫熱的目光,周身透着疏離。
他明白,她不喜歡他,甚至有些抵觸的情緒。
可是,他能感覺到,她對他還有着幾分畏懼!
“我……”
話音未落,少年突然頓住,眸色一黯,喉間滾動,仿佛有什麼話哽在喉嚨裡說不出來。
下一瞬,他蓦地将她撲倒壓在身下,驚起她鬓間垂珠亂顫。
少年的鼻尖離她唇瓣僅餘寸許,連唇上細密的紋路看得一清二楚。
墨發自她脖頸散開,為她帶來一陣酥麻的癢意。
溫熱的鼻息噴薄在她的耳畔,帶着一絲淡淡的血腥味。記憶如潮水般襲來,将她瞬間拉回前世的那夜。
恐懼、絕望,還有那夜的撕心裂肺……她害怕極了!
她開始渾身顫抖,像一隻受驚的小鹿。他終于不再費心粉飾遮掩!
隻是,令她始料未及的是,他的狐狸尾巴竟暴露得這般快。
他肯定又想将她……一頓猛“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