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他也不可能留在她府中一輩子。
忽然,少年剛踏出門口,頃刻間,身子直直倒下。
“大姑娘,那公子又病倒了!”下人急沖沖跑來禀告。
*
屋内,郎中脈診時,少年腕骨處凹陷的陰影裡浮着層薄汗。
他捋了捋胡須,眉頭緊鎖成一個“川”字,神色凝重地搖了搖頭:“脈象紊亂至極,氣若遊絲,情況不妙啊!”
此話一出,孟顔原本還有些将信将疑,這才徹底打消了對他的顧慮。
“大夫,此前他還好好的,眼看差不多痊愈,怎得突然又犯了病?”
郎中拱手歎息道:“孟姑娘,老夫行醫六十載,脈診無數,卻從未見過如此怪異的脈象。依老夫看來,恐怕……性命堪憂。”
屋内的氣氛瞬間凝固,空氣仿佛都變得稀薄起來。
此刻少年睫羽微顫,緩緩睜開眼眸,吃力地想要起身:“我……我不能留在此處,給姐姐……添麻煩了……”
“你躺好!你躺好!”孟顔見狀輕輕摁住他的肩頭,生怕弄疼了他。
“可我……會拖累您的!”謝寒淵唇線繃直。
“你若有個閃失,才會累及府上。”她指尖戳了戳他的胸口,“怎得你身子骨那般不堪,同前……”
孟顔捂嘴立馬打住,險些暴露。
“給姐姐和府上添麻煩了。”謝寒淵一臉慚愧。
孟顔有些無奈,隻道:“那你就好生在府中靜養吧。”
她突然想起那日僧人說的話,凡事順其自然為好。
那麼,她就順了這天意,不抵抗了。
謝寒淵漆黑的瞳孔滌蕩起一抹狡黠:“自今日起,我什麼都聽姐姐的話。”
聞言,孟顔苦笑:“等你身子好了再說吧。”
良久,流夏捧着幾大包藥材,氣喘籲籲地跑來:“大姑娘,大姑娘!阿兄回京了!此刻正在大殿呢!”
“什麼!長兄回來了!”孟顔臉上顯露久違的笑容。
她蓦地轉身,纏枝牡丹翠葉熏球撞在案幾上叮咚響。驟然亮起的眼眸好似暗夜倏然擦亮的火折子,朝大殿的方向跑去。
少年敏銳地捕捉到她轉身時的急促。
還未踏進殿内,便聽見長兄孟青舟正逗着小妹說話。
“你看看你現在的肚子有多大,以後哪個男子會要你?再這樣好吃以後可真成了胖姑娘。”孟青舟調侃道。
他年少成名,得權貴賞識,初入仕途便在五軍都督府,後來被外派曆練三年,如今終于回京。
雖隻比孟顔年長一歲,但對兩個妹妹關愛有加,既是兄長,同時又身具父親的威嚴。
“阿兄,你終于回京了!”孟顔踏入殿内,“阿兄還真得給小妹謀個好郎君了,她現在呀,已經開始思春了。”
孟青舟起身,腰間鎏金錯銀蹀躞帶發出細碎清響。他仔細打量一番孟顔:“阿兄瞧你怎麼有些疲乏,可是近來天熱休息不好?”
他視線後移,落在身後的流夏臉上,語氣帶着一絲責備:“可是流夏照顧不周?”
孟顔擺擺手:“阿兄誤會了,流夏待阿顔極好,隻是阿顔……因着天熱的緣故,有些煩悶。”
孟顔突然鼻子一酸,憶起前世長兄在一次查案的過程中,意外墜崖,屍骨無存。
“阿兄,你平安回來就好!”她雙眸氤氲着水霧,聲音也變得哽咽起來。
孟青舟見狀,拇指指腹撫過她眼下淡青:“阿顔,你要多笑一笑,你笑起來才好看。”
孟顔張開雙臂攬住他的腰身,孟青舟将她抱個滿懷。
“這麼大姑娘了還那麼喜歡撒嬌。”孟青舟輕拍着她的脊背道。
“阿兄回來,我就心安不少。”孟顔心裡泛着一絲委屈,卻又不能與人道。
突然,孟青舟的餘光似是察覺到某種窺視的視線,猛然回頭時卻隻見枝桠晃動。他想,興許是舟車勞頓看錯了。
西廂房,後廚内。
藥罐噗嗤噗嗤地冒着熱氣,濃濃的草藥氣彌漫在四周。
謝寒淵從窗棂縫中探了眼外頭,神色晦暗不明。
确認外頭無人後,他從懷裡掏出一粒紅色解藥,一口吞進了肚中。
就在此前,他從修羅閣中買下藥人血晶煉制而成的毒藥。這毒藥雖不傷及性命,但可短期造成身體元氣大傷,經脈紊亂的假象,以此蒙騙過關。
謝寒淵緩緩地坐下,方才可是孟家長子?他眼眸微眯,孟青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