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出去一趟,任何人問及,就說……我已歇下!”
“姑娘這黑燈瞎火的……”
話音未落,孟顔的身影好似一支離弦的箭,毫不猶豫地沖進雨幕中。雨水瞬間打濕了她的衣衫和墨發,但她仿佛毫無所覺,徑直奔向府外。
“胡二,”她掀開車簾,利落上車,急聲催促,“快!朝郊外的方向行駛!”
胡二應了一聲,揚鞭催馬。馬車在瓢潑大雨中艱難前行,車輪碾過積水,發出沉悶的聲響。山路被雨水泡得泥濘不堪。馬蹄踏入爛泥,發出“噗咚”聲,好幾次險些打滑,車身随之搖晃,孟顔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馬車颠簸着行駛至一處路口時,天際驟然劃過一道銀白的閃電,刹那間,白光撕裂夜幕,照亮了左側枝頭上赫然挂着的半截玄色布條,生生撞入孟顔的視線。
她心頭猛地一顫,猝不及防地開口:“停!停下!快停下!”
胡二長“籲”一聲,連忙勒緊缰繩,馬車在泥濘中驟然停穩。
孟顔甚至等不及他放下腳凳,提着裙擺迫不及待地跳了下來,深一腳淺一腳地朝着那棵樹跑去。
她手臂一擡,拎起那片濕漉漉的玄色布條細細打量一番,瞧着那暗繡着的竹紋,這才确定是謝寒淵衣料上的,此刻她的心瞬間沉到了谷底。
胡二跟了過來,面色凝重。
孟顔:“我們走,進裡頭看看!”
雨勢漸微,兩人深入山中,終是發現前方的空地的身影。但并不是一個,而是兩個。
雨漸漸停了,孟顔腳步一頓,心髒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幾乎停止了跳動。她屏住呼吸,一步步走近。
清冷的月光穿透稀疏的烏雲,瞳孔裡映出少年仰倒在泥濘中的面容,素來矜貴如霜的面龐此刻泛着死灰,唇無血色,胸前暗紅血肉間隐約可見森森白骨。
孟顔隻覺得眼前一陣發黑,渾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凝固,身體僵硬得無法動彈。巨大的恐懼攫住了她,讓她幾近無法呼吸。
她移開視線,看向旁邊的另一個身影。那人俯卧在地,身形清瘦。她定睛細看,這不是上次在修羅閣中遇到的盲眼琴師?
胡二快步上前,蹲下身探了探陳洵的鼻息,又摸了摸他的頸脈,搖了搖頭哀歎:“不好,此人已死透。”
死透了……孟顔心中喃喃重複着這三個字,目光移向謝寒淵身上。聽到琴師已死的言辭,心中最後一絲僥幸也破滅了。
她蓦地蹲下身,強忍着心頭的驚懼,顫抖着伸出手,欲圖觸碰少年的軀體。
“别碰!”胡二厲聲喝止,他向來嬉皮笑臉的,這回罕見地闆着臉,神情嚴肅得吓人,“姑娘,你看他胸口的傷!怕是有斷骨。若是斷骨刺進了肺腑,貿然移動隻怕是要當場嘔血而亡,神仙難救!”
孟顔的手僵在半空,指甲蜷縮陷進掌心,嗓音帶着哭腔:“那……那怎麼辦?”她望着少年青灰的唇色,心急如焚。
忽然,她一把扯下自己頸間玉墜,不由分說地塞進胡二手裡,催促道:“快!你拿着這個,去請城南的薛郎中,就說用這抵診金。”
“那您呢?您一個人在這如何是好?”
孟顔掃視一眼周圍,看到前方一座破廟:“無妨,我進那廟裡藏着。”
胡二這才速速離開,孟顔瞧着破敗的林間格外寂靜,隻餘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還有自己壓抑住的呼吸聲。她迅速跑入破廟躲了起來。
四刻鐘後,胡二帶着郎中趕至此地,他褪下身上的蓑衣蓋在陳洵的屍體上,又和郎中一同将少年搬入破廟内。
孟顔聽着動靜探出身子,胡二點燃了油燈,昏黃的光暈勉強照亮四周,卻也讓周遭的破敗景象更加清晰。
孟顔的雙手緊緊絞在一起,連呼吸都放輕了。
許久,薛郎中從少年腕上拔出最後一根銀針,搖頭道:“五髒俱損,毒已入心脈,除非......”
孟顔的心瞬間沉到了冰窖底。“除非什麼?”她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忙不疊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