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一切都是徒勞。無論她如何努力,眉香都毫無反應。
那雙緊閉的雙眸,仿佛永遠都不會再睜開!
眉蘭的指尖終于停了下來,琴聲戛然而止,山洞中一片死寂。她無力地癱坐在地上,淚水模糊了雙眼,心底被無盡的絕望充斥着。
妹妹,你不能這樣抛下我,獨自離去啊……眉蘭在心中喃喃自語。
檀涯擊退了蝙蝠,連忙走到眉蘭身邊,蹲身哽咽道:“大公主……”她頓了頓,不忍說出口,“也許...也許二公主她已經……”
眉蘭搖了搖頭,神情悲恸:“不!她不會就這樣離開的,她說過要報仇,她向來說到做到!”
她不願相信永遠地失去了眉香,永遠地失去了她最愛的妹妹。
“是奴婢沒用,是奴婢沒能保護好二公主!”檀涯跪在地上,淚水滴落在琴面上,濺出細小的淚漬。
“不!”眉蘭輕聲呢喃,嗓音如同破碎的琴弦,“不可能的!”
燭火輕輕搖曳,映襯着眉蘭泛着青灰的面容,神情是一片死寂。
她輕輕擦拭着檀涯臉上的淚痕:“她真的走了嗎?”
檀涯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奴婢不知道哪兒出了差錯,二公主明明說過,隻要您彈奏一曲,便能喚醒她。”
眉蘭俯身,在眉香的額頭上印下一個輕吻:“興許,她從未想過要醒來。”
檀涯擡頭,眼中滿是疑惑:“大公主的意思是?”
“她愛上了仇人,卻又恨他入骨。”眉蘭平靜得可怕,“或許隻有死亡,才能令她解脫。”
興許這便是天命吧,也是眉香的命運。
眉蘭伸手,取下眉香發中的銀簪,簪頭雕刻着一朵盛開的桃花,燭光下正泛着冷冽的光芒。
“這簪子,正是二公主在夢中刺向太子的那一支。”檀涯瞪大眼眸道。
“妹妹,你在九泉下就等着看我複仇的那天吧。”眉蘭将銀簪收入袖中,眼神堅定如鐵,她會親手用這銀簪殺死甯淵帝。
回到寝宮後,眉蘭無力地靠在椅子上,淚水沿着蒼白的臉頰靜靜流淌,最終在綢緞般的裙擺上凝聚成晶瑩的珍珠。她擡起頭,眼神中閃爍着堅毅的冷芒。
與此同時,一間幽深的密室裡,長公主芷熙輕撫着架子上金燦燦的長衫,那件長衫不是尋常的衣服,而是由芷熙量身定做的龍袍!
芷熙摩挲着衣衫上的龍紋,滿面愁容,神情中滿是野心和渴望:“仲岐,你可知道,自從失去了你,我的生命裡就隻剩下了權利!我要所有臣子跪拜在我的腳下,俯首稱臣,成為至高無上的女皇!”
自幼芷熙便明白,父皇對母後并無愛意,維系兩人關系的不過是皇權利益。母後将所有心血都傾注于皇兄謝傾琂身上,長公主便如一個被遺忘的存在,仿佛是個多餘的影子,宮中的嬷嬷成了她孤寂童年中唯一的慰藉。
皇後待她向來冰冷疏離,唯恐避之不及,更有甚者,毫不掩飾的斥她“廢物”,命她滾遠些。
她也曾傻傻地以為,天底下所有父母大抵都是這般模樣。久而久之,她習慣了這份深入骨髓的孤獨,學會了用溫和的微笑築起一道防線,在無人問津的角落裡渴望着溫暖。
她竭力去讨好身邊的每一個人,哪怕是最低等的宮人。然,當她親眼目睹母後望向謝傾琂時那滿溢的溫柔,當她看見父皇對皇兄無微不至的關愛,那些柔得仿佛能滴出水來的眼神,那些噓寒問暖的關切話語,樁樁件件,都與她此生無緣!
那一刻,她才幡然醒悟,原來并非天下父母皆薄情。
不過是,她的父母,不愛她罷了,吝啬到不願分予她半分關懷。
那些暗無天日的歲月裡,芷熙對謝傾琂的情感,複雜又矛盾。他宛若一面澄澈的銅鏡,映襯出她的卑微、渺小和不堪。
直到謝傾琂拒絕了母後為他挑選的重臣之女,父皇母後對她的态度才開始轉變。母後的目光變得溫柔,父皇也偶爾會寵溺地撫摸她的頭發。芷熙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原來皇兄的存在,竟能為她的人生帶來如此始料未及的轉圜。
可是,命運的絲線總在不經意間纏繞。十六歲的那一年,父皇帶着年方十八,英姿勃發的皇兄奔赴黃沙漫天的戰場。
而她,卻被一紙婚約許給了重臣的小兒子朱慕,一襲鳳冠霞帔,鎖住了她一生的哀愁!
都說婚姻是女子的第二次投胎,她也曾懷揣着少女绮夢,期盼着能嫁給一位情投意合的如意郎君,兩人琴瑟和鳴共度此生。
可現實是殘酷地,她嫁給了遊手好閑、沉溺于聲色犬馬的花花公子朱慕。他詩詞歌賦一竅不通,可論及京中新開了哪家青樓楚館,他卻能如數家珍,娓娓道來。
如此種種,怎能不讓她對父皇心生怨怼?縱然她是甯淵帝的親骨肉,他卻從未真正将她的幸福放在心上,竟如此敷衍地将她許給一個一無是處、空有皮囊的廢物!
直到她遇見仲岐,一切都不一樣了,他身形壯碩,就像是個從天而降的蓋世英雄,踏着七彩祥雲來拯救她,可怎料,他竟早早死于非命。
她不甘心,她不甘心此生就這般稀裡糊塗地度過!既然從未擁有過愛,那麼,此生便隻剩“權利”二字!
……
深夜,星辰黯淡,甯淵帝來到眉蘭寝宮,還未走進便聽到了嘩啦的水流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