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孟顔和謝寒淵先行告退。
王慶君拉過孟清的手,屏退左右,低聲問道:“清兒,你同小九他……交往得多麼?”
孟清聞言,嬌态立現,她不滿地噘起櫻唇,雙頰鼓起,跺了跺腳:“哎呀,娘親!女兒不是都答應了那門婚事麼?這些細枝末節的小事,您就别操心了嘛。”她晃着王慶君的胳膊,聲音嬌嗔,透着幾分不耐。
王慶君看着她這般模樣,無奈地歎了口氣,眉宇間染上一抹愁緒:“娘也是擔心小九這小子……”
“娘!”孟清不等母親說完,急急打斷,拖長了尾音,“清兒日後又不是嫁不出去,娘不必多慮。”她指尖絞着帕子,眼神躲閃。
罷了,王慶君見她如此,無奈地點頭,不願給自己添堵,也沒再追問。
翌日清晨,天光微熹,晨霧在庭院如輕紗般流轉。
孟顔端坐在窗邊的梨花木桌案前,晨曦透過雕花木窗,灑于她素淨的臉上,勾勒出一抹柔和的光暈。
她手執狼毫,鋪開的宣紙上,重重落下大寫的“心”字。她凝視着那個字,若有所思。
彼時,流夏腳步輕盈,端着一小盅荔枝果酒前來,“啪嗒”一響,穩穩放在了旁邊的矮幾上,清甜的果香彌漫開來,混着晨間的清新,孟顔深深吸了一口氣。
“姑娘今兒個心情瞧着不錯,是在練字哩?”流夏歪着腦袋凝神望去。
孟顔擱下筆,指尖輕撫着墨迹未幹的“心”字,唇邊泛起淺笑。她自小貪玩,書讀得不算多,雖也愛看些才子佳人的話本子消遣,但一些生僻字,她仍是不識得的。
她擡眸看向流夏,杏眼帶着幾分探尋:“流夏,你說,人的性子,真能被輕易改變嗎?”
流夏微微一怔,沉吟片刻,緩緩開口:“奴婢以為,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想要改變一個人,大抵是極難的。除非……”她微頓,迎上孟顔的目光。
孟顔挑眉颔首,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流夏擲地有聲:“除非,曆經一番能颠覆他三觀之事。”
此刻,窗外忽兒傳來一陣熟悉的男子聲音,溫潤帶着笑意。
孟顔豎耳傾聽,是蕭歡來了。
孟清三步并作兩步地迎了出去,嗓音清脆如鈴:“蕭哥哥!好久不見,清兒甚是想念。”
若不是有人在場,孟清多半是要伸手抱住的。
聞言,蕭歡俊臉微赧,耳根子迅速染上一層薄紅。他愈發覺得,孟府的二姑娘在他面前,愈發膽大黏人了些。
他輕咳一聲,掩飾窘迫,将手中禮品放下,欠欠身:“晚輩見過孟老爺、孟夫人。”
“蕭公子不必拘禮。”王慶君滿面笑容地迎了上來,“今兒怎有空閑來我府上?”
蕭歡溫和一笑,回應道:“前些時日,祖母身體抱恙,回鄉探望了幾日。今日回程,便想着上孟府拜訪二老。”他話語一頓,目光不自覺地飄向東廂房的方向。
王慶君見他這般神情,不由打趣:“我看啊,是想見我們顔兒了吧。”
話落,孟顔踏着細碎的步子,從月洞門轉了出來,一襲淺碧色錦衫,許是飲了果酒的緣故,她臉頰浮現微醺狀。倒顯得像是要從肌膚裡滲出的蜜桃汁,從眼尾一路洇到耳尖,連帶着眼波也泛起粼粼的醉意,襯得她愈發清麗動人。
她欠身行禮:“顔兒見過阿歡哥哥。”
“顔兒。”蕭歡目光一亮,眼中溢滿柔情,“近日可好?”
“嗯,挺好。”孟顔點了點頭,貝齒輕咬下唇,似乎在斟酌什麼,“隻是……隻是昨兒回來的路上,遇了險。”她有些躊躇,不知該不該告訴蕭歡。
不等孟顔細說,一旁的孟清已經快人快語地接了話:“那會兒,我和阿姊分兩頭跑開,那些黑衣人都去追敢阿姊,還好阿姊吉人天相,平安無事!說起來,這次可多虧阿姊身邊的暗衛相助!”
話一出口,王慶君不動聲色地朝孟清遞了個眼色,示意她别多嘴。
孟清低頭絞着帕子,不敢再吱聲。
暗衛?蕭歡聞言,眉心幾不可察地微蹙,心中隐隐察覺到了什麼。他看向孟顔,溫和的目光帶着一絲探究:“顔兒何時有了暗衛?”
孟顔心中一緊,暗道孟清這丫頭口無遮攔。
“是去年。”她言簡意赅,簡要說了便好,畢竟謝寒淵身上太多不清白。
孟津适時開口,打破微妙的氣氛:“再過些時日,是時候和你父親商量着辦訂婚宴了。”
不遠處,花窗外。花木扶疏的陰影下,謝寒淵如一尊雕塑靜立着,身形如松,氣息卻冷如寒霜。
少年的目光穿過窗棂的縫隙,如一柄無形的利刃,刮過蕭歡那張溫文爾雅的面龐,帶着一絲極淡的審視和冷峭。
訂婚宴?!怎麼上回沒見李青提過半句?
謝寒淵垂下眼簾,隻是那雙垂在身側的手,指尖卻在袖中無意識地蜷了蜷。
随即,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似笑非笑。他轉身,悄無聲息地隐入夜色,不見蹤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