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顔心想,他似乎并不記得喂藥的細節,心中暗暗松了口氣,清了清嗓子:“不過是舉手之勞。說起來,這次還要多謝你舍命相救。”
她突然發覺自己像是做了見不得人的事,這般藏着掖着。
謝寒淵仰頭,将參湯一飲而盡。溫熱的湯汁滑過喉嚨,帶着淡淡的甘甜,驅散了些許傷口的疼痛。
他擡起衣袖,輕拭唇角,帶着幾分不羁。轉瞬,卻輕輕歎了口氣,眉宇間染上一抹愁緒。
“怎麼了?很難喝嗎?”孟顔見他神色有異,不由一問。
謝寒淵搖搖頭,擡眸看向她,神情懇切:“小九自小無親無故,蒙姐姐收留已是天大的恩情。小九從未求過您,姐姐可否……幫我一個忙?”
他語氣鄭重,不似平日裡的跳脫。
孟顔心中一動,溫言道:“隻要我能做到,定沒問題,你且說來聽聽。”
下一瞬,謝寒淵忽然欺身湊近。孟顔隻覺眼前一暗,一股淡淡的藥草氣息将她籠罩。
未等她反應,腰間一緊,已被他攬入懷中。
他哽咽着:“姐姐,小九真不知該如何報答您了!”
咦,怎麼他還傷心起來了?
這厮真是膽大包天!他怎麼可以說抱就抱呢!孟顔身子一僵,腦中空蕩蕩地。
少年的手臂箍得有些緊,鼻息間盡是他身上清冽的氣息,還有那若有若無的藥香,一時她竟不知該作何反應。
心神微亂之際,孟顔忽而察覺臀上微熱,他的手心竟不偏不倚地搭在那兒!掌心的溫熱透過薄薄的衣料清晰地傳來。
血氣直沖她頭頂,孟顔猛地推開他,力道之大,讓謝寒淵踉跄着退後兩步。
她飛快低下頭,長長的睫羽在燭光下投下細碎的陰影,掩蓋了她眼底的羞憤。
“姐姐,是小九魯莽,忘了禮節,不該将你抱住。”謝寒淵站穩身形,看着她低垂的頭顱,有些茫然。
他不知道方才他的手……他當真一點都不知道嗎?
孟顔貝齒輕咬下唇,他既然不知,那她又能說什麼呢!如何點破!
她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頭的異樣,勉強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哦,我剛……剛腰疼了下。”
“怎麼會突然腰疼?可是先前受了傷?”
孟顔連忙擺手,幹笑道:“并未,并未受傷,就是……就是突然那麼抽了一下,現在好了。”她努力讓自己的笑容看起來真誠些,“不必緊張,我挺好的,真的。”
可,明明是他犯了錯,怎倒令她緊張起來?這不對啊!孟顔在心中暗自懊惱。
她定了定神,目光直視他:“究竟是何事?但說無妨。”
謝寒淵見她神色認真,也不再繞彎子,将前因後果仔仔細細地交代了一遍。
“那劉影常在望春樓飲酒會友,聽聞此人貪慕女色。姐姐屆時,可否假意上望春樓吃飯,隻需讓他注意到你便可?”他說到最後,嗓音低了幾分,目光卻緊緊鎖着孟顔。
孟顔聞言,心中一沉,遲疑起來。此前她險些被謝佋琏那個畜生侵犯,那份屈辱和恐懼,至今仍是她心頭揮之不去的陰影。如今讓她去主動引誘旁人,無異于将她尚未愈合的傷疤再掀一次。
她面色微白:“小九,你也知道,若非之前和謝佋琏的那裆事,我會毫不猶豫地答應,可……”話到嘴裡說不下去,心中的抵觸讓她難以接受。
“姐姐,小九自知此舉讓你為難。”謝寒淵見她面露難色,語氣放緩了些,“但此舉,并非隻為小九,亦是為了孟家。姐姐想,若下次再有黑衣人行刺你們……”
他适時頓了頓,觀察着她的臉色,向她保證:“還望姐姐放心,屆時小九會在暗中觀察,務必保證您的安危,不使他有機會動您一根汗毛。”
謝寒淵的身手,孟顔是見識過的,沉穩狠戾,遠超他這個年紀該有的氣場。
她相信,他說能護她周全,就一定能做到!
隻是……她疑慮:“那你打算如何處置那劉影?不會……不會直接殺了他吧?”畢竟是朝廷命官。
“姐姐放心。”少年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眸光卻冷了幾分,“總之,不會要他的性命。”
不殺他,卻要讓她引起他的注意?謝寒淵究竟想做什麼?孟顔心中疑窦叢生,但看着少年那雙深邃堅定的眼眸,她隐隐覺得,他所圖之事,或許與她,與孟家,都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
罷了,她暗自歎了口氣。這一趟,她似乎非去不可。
“好,我答應你!”
不為别的,為她自己,也為孟府上下,不再重蹈覆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