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夜漫漫,如同一匹濡濕的黑綢。
妃色薄紗帷帳輕柔垂落,燭火搖曳,光影幢幢。在這片小小的方寸之内,謝寒淵将孟顔抱坐于腿上,兩人面對着面。
他的手環着她的腰,溫熱的掌心隔着薄薄的衣料。
“九兒,我該好好地對你說聲感謝,謝謝你,每次都會在我脆弱無助的時候,及時安慰我。”
少年的頭微微擡起,依戀地蹭了蹭她的頸窩:“以前的事九兒完全不記得,九兒真有那麼讓娘親歡喜嗎?”
他迎上她的目光,仰視着她,眸中專注得近乎虔誠。
孟顔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他鬓角的碎發:“此刻在我心中,九兒你是我……最想親近的人。”她說出這番話時,連自己也分不清有幾分出自真心,幾分是憐惜,幾分是順應他此刻的心智。興許,便是她當下内心的最深感觸吧。
少年眼眸迸發出一抹亮光,比燭火還耀眼,欣喜道:“九兒也想和娘親貼貼,可每晚……都不夠。”他撇了撇嘴,有些委屈。
孟顔的臉上染上一片酡紅,從頸部蔓延到耳根,她錯開視線:“你知不知道,你有些壞。”
前世,謝寒淵就對她有着極強的占有欲,連她的屍身都不放過。那份扭曲的愛意仍是她心底揮之不去的陰影。
如今,他成了這般模樣,卻仍是那般好.色,觊觎她的身子。
她不敢想象,他恢複記憶的那天,将會如何看待這段荒謬的關系。恐懼像潮水般湧上心頭,又被她強行壓下。
“九兒才不壞呢!是娘親壞,都是娘親教的……”
話落,他仰頭吻了吻她的臉頰,接着是下颌、脖頸、鎖骨。每一個吻,都極其灼熱,仿佛要将她融化在懷中。
孟顔緩緩躺下,少年一寸一寸地吻着,舌尖輕柔地描摹着她的肌膚紋理,激得她心尖發顫,泛起陣陣酥麻,仿佛被抽去了骨頭,意識也變得模糊。
良久,又将她翻了個身,從後頸自上而下地吻着,輕柔而綿長。
清晨,她如平日那般叫了水。流夏伺候她褪去衣衫,不料卻瞧見腰窩下,那一片刺目、如同落櫻般的紅痕。
她瞳孔頓時驟縮,心下了然,早已推測出大概,她退下後,心中不禁為她捏了一把冷汗,姑娘夜夜如此,毫無顧忌地予取予求,不怕自己受孕嗎?若是姑娘真的因此有了身孕,那該如何是好?此事關姑娘的名節,她是不是該旁敲側擊地提醒她一番?
姑娘的未來,可賭不起。
等孟顔沐浴後,幾個手腳麻利的婢子進來處理了水,流夏端着玫瑰酥餅,朝桌上一放。
孟顔随意拿起一塊,咬了一口,酥軟香甜的味道在口中彌漫。
“姑娘日後嫁人了,想生幾個孩子呢?”流夏狀似無意地開口。
孟顔被突然這麼一問,愣了愣:“流夏,怎得問起了這個?”
流夏上前一步,為她理了理鬓邊濕潤的發絲:“姑娘如今有了未婚夫,過個一兩年,興許就完婚了,蕭家那樣的人家,子嗣何等重要,您可想過這個問題?”
孟顔聽她提起蕭家,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又舒展開。
“沒有,這種事情順其自然吧。”孟顔漫不經心地道。
“倘若到時不想那麼快生,可得注意避孕哪。”她接着含糊道,“多注意些總是好的。”
孟顔笑笑:“流夏,你想那麼多作甚,成婚之事還早着呢!”
流夏淡淡一笑,便自行退下。
時至初夏,孟顔又帶着謝寒淵上外頭玩樂。
自上回帶他去了趟春焰山,瞧見他玩鬧時發自内心的歡喜模樣,她便想着帶給他多一些快樂時光,興許有助于他恢複記憶。
二人乘坐馬車,一路向南,最終在江邊下了馬車。江水浩渺,波光粼粼。岸邊野花散發着淡淡的芬芳,遠處青山如黛,近處柳枝低垂,偶爾有白鹭掠過水面,留下翩然之影。
二人登上一艘烏篷船,船夫船夫搖橹,吱呀作響,緩緩将船推向江心。
少年雙眼亮晶晶地,望着四周。他指着遠處的一片蘆葦蕩,清脆的聲音在江面上傳開:“娘親,這裡好美!”
“是呀,真是太賞心悅目了。”孟顔側頭望着江面,心底十分惬意,微風拂過,吹亂了她鬓邊的一縷青絲,柔軟地貼在臉側。
“快看,有魚!”少年見狀,忽然歡呼起來,指着江面道。
隻見兩隻鯉魚正從江面躍出,一前一後匍匐前進,劃出一道道優美的弧線,看起來似乎很歡快的樣子。
“還是魚兒自由,無拘無束。”孟顔喃喃地道。
她心頭忽而泛起一絲怅然,它們不必困于宅院深閨,不必受制于規矩禮法,也不會被命運推向未知。
岸上,另一艘船上即将啟程,蕭歡剛上船,還沒坐熱闆凳,目光無意識地掃過江面,瞬間便凝固了。
前方那艘船上,那道熟悉的身影………
那不是顔兒嗎?那小子也在!他們二人竟然一道出來了?這是要去哪?一股複雜的情緒瞬間湧上他的心頭。
蕭歡此番正欲南下看望祖母,祖母病重已來,一直未見好轉,此前他也探望過一回,想着今日再去一趟,沒成想,竟在此地撞見這兩人。
他的視線死死鎖住那艘船,腦海中不斷冒出二人那夜的荒唐之事。
船一路向前,蕭歡無心思欣賞沿途風光,隻焦急地等待靠岸。
一個時辰後,船靠了岸,蕭歡迫不及待地跳下船,跟上二人,保持着一段不近不遠的安全距離。
此地名為花溪鎮,鎮子地處低窪帶,植被茂盛,空氣濕潤涼爽,正是避暑的好去處。
二人順着江邊的小路朝鎮子裡走去,沿着石闆街漫步,最終在一家名為“清溪居”的客棧落腳。尋了一家看起來不錯的客棧,在小二的帶領下,上了二樓。
店小二推開一間廂房的門,笑道:“客官,這間屋子寬敞,窗外景緻也好,您二位可滿意?”
屋内陳設簡樸雅緻,案幾上擺着一隻青瓷花瓶,插着幾枝新摘的栀子花,香氣清幽。孟顔推開窗,可見遠處的青山溪流。
蕭歡一路緊随,仔細瞧見二人所進的屋子,這才又複下樓,等着店小二下來。
他暗自嘀咕,牙根緊咬:如今這二人裝都不裝了,竟然同住一間房!絲毫不顧男女之别,那厮真是不要臉哪!他隻覺得一股涼意從腳底直沖天靈蓋,心肺都要凍結了。
半響,店小二樂呵呵地下了樓,一見到蕭歡忙熱情招呼:“客觀,住宿嗎?瞧您風塵仆仆的,可是要打尖?”
蕭歡定了定心神,壓低了嗓音,故作平靜地道:“安排一間客房,要緊挨着方才那對青年男女的屋子。”
店小二一愣,打量了一眼蕭歡,見他衣着不凡,不敢怠慢,臉上堆起笑容:“您說的那兩位客官住在二樓天字二号房,小的明白,明白,正好還有一間空房,就在隔壁。”
“客官您運氣真好,可是獨一份兒的緊俏。”
蕭歡沒心思理會他的客套,隻匆匆付了銀子。一進入廂房後,走到牆邊,側耳傾聽隔壁的動靜。
戌時,夜幕低垂,鎮子裡亮起了星星點點的燈火。孟顔下到大堂,向小二道:“麻煩給天字二号房的浴桶打滿熱水,備上皂角、澡豆。”
“一桶熱水二十文錢。”
孟顔掏出銅錢交付小二。
“好嘞!客官,您稍等。”店小二麻利地應道,小跑着去廚房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