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刻他無心找茬。
逃出去?華谏費力地低頭,看着自己扭曲的五指,呼吸時胸口被繃帶勒緊,透不過氣……他這個樣子,華烨要怎麼帶他出去?
清香鑽進鼻腔,華谏一怔,看着抵在唇上的花糕,又看向阿也。
她一臉“給你吃真是浪費”的表情:“吃吧,這可是雲歡給我買的。”
明明是我出的錢!華谏以眼神控訴,微微後仰,努力躲開阿也伸出的手,太……太近了!
“你不吃啊?你不吃那我吃了?”阿也逗他,“真不吃啊?那我可就真吃了。”
見他一句話也不肯說,她徑直将花糕丢進嘴裡,腮幫子鼓動,幾下嚼完,頓了頓,喉頭一滾,盡數咽下。
“有點怪味。”阿也點頭,“還能吃。”
華谏的瞳仁陡然放大了,不知是氣的還是什麼,整張臉紅得快要滴血,“你……你……”
這下精氣神倒是回來了。阿也拍去手上碎屑,擺出花糕和馍,駕輕就熟地哄他,“看在我悉心照料的份上,兄長多少吃一點吧?是想吃花糕還是馍?或者兩個都吃?”
“别叫我兄長!”華谏氣得别過臉去。
明明是你先主動說給古紅聽的。阿也心想,嘴上乖乖勸道,“師兄,現在不是置氣的時候。”
的确。華谏想,丹田被封,無法吸收元氣,食物是補充體力的唯一來源,于是又慢慢轉回臉,視線在兩樣吃食上都停留半晌,然後對着馍揚了揚下巴。
強迫自己吃完所有的馍,華谏猛喝幾口水,緩解喉嚨的疼痛,接着又半推半就地吃完一整塊花糕,入口微澀,慢慢化甘。
她喜歡這種口味?他晃了下神,感覺食物在肚腹裡融化,流向四肢百骸,滋養出些許力氣,于是啞聲道:“待會你自己走。”
“去找淩栾,讓她用密法報信。往生教已經找到蛟龍的位置,還設下陣法……”華谏努力回想受刑時那些人的閑談,強忍身體的顫抖。
“好了。”瞧出華谏不适,阿也虛虛覆住他的手背,又重複一遍,“好了。”
她掌心的溫暖透過層層衣料,包住他的手背,神奇地,一點點熨平了他心底的褶皺。
真是莫名其妙。華谏抿唇,說不清此刻内心的感覺,明明身處于疾風驟雨之中,卻并不害怕,反而很是……很是……期待?
他吓了一大跳。
“時間還早,先睡會兒吧。”阿也輕聲道。
這下華谏倒是聽話了,乖乖地閉上眼。
一時間,石廳裡靜得隻剩下呼吸,以及石池裡永不停歇的汨汨水聲。
還有半個時辰。阿也擡起眼,注視那副四方錐塔的壁畫。
草葉花果、百獸争霸、男女□□……
原來如此,她光記着極境之中的元脈,卻忘了還有那條蛟龍——堪稱五州最強的混元獸。
要走衍化之路,怎麼能少了獸王?
難怪他們會盯上卓清歌——
恐怕獸王之力絕非尋常女體能承載,他們才舍得花費如此心血,強行提升卓清歌的實力,等着讓她煉化重傷的蛟龍。
因此,卓清歌能以此要挾古紅,否則這些少女早已香消玉殒,又為阻礙衍化,自封五感。
所以,古紅才想找她作為卓清歌的替代品。
但馭菱隐瞞了這些。
“小姐自封五感前,曾教我一招,叮囑我若有人前來相救,讓我喚醒她,以助一臂之力,為大家争取逃脫的時機。”
“但喚醒小姐需要時間,若我一人行動,極易被發現,所以請姑娘出手,替我拖延時間。”
“明日我們會設法引來看守。因他們輕賤我們,所以來的黑衣人不會很多,大約一兩個,請姑娘出手弄暈他們,然後再喬裝打扮逃出去,制造混亂,轉移他們的注意。等到小姐醒來,就是一切的轉機。”
計劃是好的,就是漏洞太明顯。阿也心道,難道是華烨看起來太好騙?
明明求她帶卓清歌走,計劃裡卻是分頭行動,想來是讓她獨自引開看守,好方便卓清歌帶她們逃走。
她無所謂被拿來當跳闆,但偏偏馭菱要留下華谏,恐怕不是拿他當人質,就是預備留給古紅洩憤。
阿也勾唇一笑,馭菱有她的私心,她自然也有自己的安排。
目測完石廳各處的尺寸和步道的長短,阿也考慮各種情境,在心中推演數遍,以防萬一,還是得找個人配合,最好來自與馭菱泾渭分明的陣營。
越過華谏,她走進石台最深處的角落。
“琅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