缸裡發出咕噜的水泡聲,醒來的伊桑把自己團成一個球滾到角落裡,水面因為他的顫抖而泛起一圈圈水紋。
郴銘擡起手指了指,“我都說了它沒事。”
雖然褚知和知道自己的話起不了什麼作用,但還是重複之前說過很多遍的内容:“以後不要打它。”
郴銘沒做聲,摟着褚知和走向餐桌,“我沒打它,好了,先吃飯。”
上面擺放着兩份早餐,一份是處理幹淨、碼得高高的生魚塊,另一份則是正常人類的早餐。
郴銘今天下過海,用本體進食過,而且,褚知和已經知道他海怪的身份,郴銘可以不用裝模作樣地遵照人類的習慣,但他仍每天和褚知和一起吃早中晚餐。
早餐吃到一半時,一樓的門久違地被巨力撞開,褚知和頭都沒擡,郴銘則是以肉眼捕捉不到的速度沖了過去,帶起來的風掃動了幾下他的頭發。
一陣混亂中,玻璃缸被砸碎,伊桑熟練地躲進犄角旮旯。
褚知和從來不參與這充滿危險的互毆,海怪的血條厚到令人不可思議,而如果是他被不收力的觸手抽到脖子,大概會當場死亡。
今天亂鬥的時間格外長,長到要褚知和站起來走到慘不忍睹的客廳說:“好了停下。”
但異樣的并不隻有打鬥時間,沒有想象中黑乎乎的一大一小兩團醜東西在撕扯,褚知和看到了化成人形的沃爾特,他看起來隻有六七歲,稚嫩的臉龐上傷痕累累,鮮血染紅了他身上的淺色衣物。
人是一種脆弱的生物,隻要受一點傷就會流出鮮紅腥甜的血,不像生活在深海的海怪,血肉都呈黑色,就算被撕咬掉半邊身子也不會露出一副可憐的模樣。
沃爾特被他的父親狠狠摔到地闆上,鮮血頓時從口鼻湧出,他擡起頭,顫抖着向他的母親伸出手。
褚知和的胸腔裡湧動着從未有過的情緒。
母親第一次朝他走來,還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頭。
單薄瘦弱的人類軀體果然比本體好用,沃爾特說:“母親,我想和您一起生活……”
一旁的郴銘把牙咬得咔咔作響:“……不可能,你已經長大了。”
沃爾特的眼睛裡流露出痛苦的情緒,“為什麼伊桑可以,我明明比它還要晚從母親身體裡出來!”
褚知和的手抖了抖。
“母親,我可以睡在門口的墊腳石上,你讓父親不要再趕我走了。”
郴銘一把揪起他的衣領往外拖:“你就是個惡魔,你差點害死阿和!”
“母親!我那次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母親!我不想一個人孤零零……”
郴銘忍不住發笑:“一個成熟的海怪至少要獨自生存幾百年!”
有什麼東西在敲擊着褚知和的心髒,他盯着沃爾特死死扒住門框的手——已經流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