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散開,借着月光,她看清了周圍的環境。
無數的白骨、無數的屍體,或女人,或巴掌大的小孩……
太多太多太多了,屍體如一條條魚般堆積,她視線被屍山占據,看不見終點,她的渺小,她的微弱,她的麻木……
萬人坑。
一腳草踩下,恰似石落于水。悶悶的嘎吱聲傳到耳畔,那是白骨斷裂的聲響。屍身化作淤泥,一踩即落。
阮姣姣走了幾步,臭味不斷往她腦人裡鑽,饒是她在她全身都附上一層厚冰都無用。
她終是忍不住:“嘔!嘔……”
這是她的極限了,一旦洩了閘的洪水是止不住的。
這幾日,她未曾進食,吐出來的除了唾沫,就是胃酸。
一直趴在阮姣姣肩頭的小女鬼揪着阮姣姣的衣袖,目光一寸寸掃過四周,悄悄挪動腳步,挨近阮姣姣。
肚中空蕩蕩,胃裡現在的什麼也沒了。阮姣姣扶着腰,半死不活地直起身子。
正想着找個什麼法子出去的她,被一股巨力狠狠一拉。
阮姣姣憋着火氣,沒側頭,控制住晃悠的身體,惱火道:“你就不能安分點嗎?!”
小女鬼難得沒有回嘴,而是又靠近了阮姣姣些。
被人強行貼着地感覺并不好受,但此時她也懶得管了,阮姣姣壓住被困的郁悶,往這大坑邊緣處走去。
這大坑太深了,她得找可支撐物才好出去。
這地方很邪門,她試圖用冰梯将自己脫上,可像是有什麼東西壓制般,她的冰梯上升到一定高度,就會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摁下來。
不是偶然,也不是巧合。
就是這萬人坑之中有東西。
阮姣姣拖着小女鬼往坑洞邊緣走,她現在不敢回頭,也不能回頭,隻能寄希望于,那東西沒有發現她們。
小女鬼抱着阮姣姣的腰,也不敢說她的不是了,老老實實的把頭埋在阮姣姣衣裳裡。
觸摸到向上的斜面之上,她繃緊的肩松了松,喉管裡的那口氣還沒能吐出。
小女鬼突然死死抱住阮姣姣,阮姣姣直覺不對,還未低頭看去,一股拉力接住小女鬼的身體穿到她身上。
小女鬼生怕自己被抓住,大把薅住阮姣姣的衣裙,面目扭曲的張嘴咬住她的腰帶,含糊不清:“毀容娘親,不要抛棄我啊!我是你的孩子!不要抛棄我……”
阮姣姣氣笑了,求人幫忙,也不知道說點好話。
氣歸氣,阮姣姣還是向力道的方向看去。
那裡一片漆黑,無聲無息。
小女鬼不是隻有她能看見的嗎?人和鬼魂都看不見小女鬼,為什麼那東西能精準無誤的抓住小女鬼?
阮姣姣閉氣,借助謝道钰的力量,一道黑柱順着纏住小女鬼的方向打去。
毫無動靜。
沒人嗎?
小女鬼從衣袖中鑽出,瞪着眼,悄悄回頭望了望:“娘,那股力道沒了,你帶我走啊!”
阮姣姣感受一下,那股力道真的消失了。一腳向上爬去,能行!
她用冰鑿出一階一階小的凹槽,對着小女鬼道:“你抓好我,我要開始爬了。”
小女鬼用力地點點頭:“娘,快快快!”
腳卡到半掌大小的凹槽裡,一步一步往上爬,每每爬一步,阮姣姣就用冰錐子開一個小口。
小女鬼捏着小手,時不時探頭,看看下面的坑洞。
她把頭縮進阮姣姣腰身,猶豫不定道:“娘,你确定你在向上爬嗎?”
滿頭大汗,臉都被熏黑的阮姣姣打槽的動作一頓:“你說什麼?我當然是在往上爬,你沒看我都弄的滿頭大汗了嗎?”
“可是我還是在坑底啊!”
小女鬼幽幽的聲音傳來,阮姣姣手中的冰錐一抖,滑落下去。
悶悶地落在□□堆積的地上。
從聲音來聽,并不深,仿佛就是從手上掉落,落在腳邊。
!
不應該啊!
她這都爬了十幾個階梯了,不可能在停在原地!
低頭向下看去。
她居然才隻鑿出了一個凹槽,也就是她才走了一步。
手指上的疼痛還未徹底消散,指甲殼中充滿惡臭的黑泥,肩胛骨頭陣陣酸痛,手掌中還帶着水漬。
冰渣化水,沿着掌心滴落。
小女鬼手滑,一步留神未抓緊阮姣姣的衣裙,一屁股跌落在地,木木爬起身來,牽住阮姣姣的手,“娘,我們……是不是……走不掉了?”
阮姣姣也不知道啊!
這鬼地方邪性得很,阮姣姣記得清清楚楚她起碼鑿了十幾個小口,
按照她的速度,她現在應該爬了五分之一了才是,怎麼可能隻爬了一步?!
小女鬼安靜地倚靠着阮姣姣的腰,黑眼珠盯着四周的黑暗。
黑暗中,兩人相互依靠。
小女鬼拉拉阮姣姣的手:“娘,我們出不去了,就留下來吧。”
凍人的涼意由手指傳到阮姣姣胳膊。腿還陷在淤泥之中,一股涼意從腳底闆,自下而上的傳到後背。
這是嘴臭的小女鬼能說出來的話?
她是什麼時候被附身的?!
阮姣姣不動神色地看了小女鬼一眼。
月光打在她森白的臉上,長長的睫毛如同刷子般,她呆滞地定在原地,臉上因為嫉妒而産生的皺紋也消失不見。
這下子,阮姣姣确定了。
面前的人怕是被什麼東西纏上了,并且它實力之強大,讓小女鬼根本沒有反應的時間,連一聲慘叫都沒有發出。
怪不得她剛才被這小女鬼往上的爬的時候,身上跟背了一頭牛似的,若有若無地往下墜。
感情是被什麼東西附身了。
經過一開始的恐懼,此時她的心也靜下來了。
不過,它的目的是什麼?
阮姣姣瞟了一眼:“行了,你别演了,我知道你不是小女鬼,小女鬼一旦開口,必定是挖苦我,怎麼可能會用這麼溫柔的語氣?你怎樣願意放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