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風吹來,院門啪的關上,翎九從挎包拿枚桃核彈出,聽見清脆的撞擊聲,門口也無任何變化,确定沒有妖靈才繼續朝廟裡走。
傻大刀不知躲到哪兒去了,翎九進入廟内,看見對石像跪下的大個,翻個白眼後,一臉無語抱胸靠在門框上,見對方渾身像篩子般抖動,忍俊不禁,擡手整理了下劉海,想看這傻刀究竟打算幹什麼。
“老天爺,老天爺……還有土地公土地婆,山神河神……總之一切神仙,求求你們千萬保佑我和老大這次逢兇化吉遇難成祥,一定……一定……,隻要老大毫發無損,我改天帶着寨子的兄弟來供奉你,重新給你修葺院落,重塑金……金子太貴,給你鍍個銅身,千萬保佑老大平平安安,她平安就是我平安,拜托拜托……”
聽着傻大刀念叨,見對方很是虔誠的磕頭,在咚咚咚的聲音中,翎九嘴角緩緩收起,嘲笑神情淡去,看着傻刀的背影神思漸漸恍惚。
怎麼說呢……
在天界,她名聲在外,不管是翎九還是南禺小殿下,隻要對方知道她身份,莫不是對她避之不及,或驚或懼,或怕或嘲。
有時候她在書裡看見大家對上古惡獸的态度,隐約會覺得,自己也活的像個人人不喜的動物。小時候不懂事,對于惡意最是難受,每每都會抱着幾位哥哥姐姐哭,明明她也是祥瑞之獸,還是最為正統的始凰血脈,怎麼大家都不喜歡她,甚至還讨厭她呢?
爹爹和娘親都告訴她,說她隻要不淘氣,不胡鬧,大家都會喜歡她的。
于是她在南禺乖乖戴了一百年,學了很多規矩禮儀,後來被瑤池一才點形的鯉魚仙子挖苦,才知道大家根本不會喜歡她,隻會恨不得她永遠呆在南禺,哪兒都不去。
她也才知道,除了家人,原來所有人都厭惡她。
也就是從那時起,她開始不在乎别人眼光,隻管自己活得痛快自在。
看着傻刀跪在一個破石像面前,咚咚咚地磕頭,隻為了求她平安,說毫無觸動肯定是假的。
“喂!傻刀!”
她高聲喊人,把對方吓得一哆嗦抱頭縮地上,這反應實在有趣極了,翎九忍不住哈哈大笑,直到傻刀回頭,看見對方額頭上磕紅的痕迹,才止住笑意。
傻刀意識到翎九在逗她,卻也沒惱,小跑到人身前,不斷拍着心口,後怕道:“吓死了,我還以為是鬼叫魂呢。”
“放心,跟着老子,别說這些小鬼精了,就是來自幽冥的妖魔,都不敢找你麻煩。”
翎九拍拍傻刀的肩膀。
“傻刀,以後老子罩你一輩子。”
這廟看似有些年頭了,門窗破敗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蜘蛛網也結的到處都是,甚至遮住了石像的面容。翎九輕輕一躍跳到祭台上,接過傻刀遞來的火折子,扒拉開那層覆蓋在石像上厚厚的蜘蛛網,在微弱火光下,她率先看見裙底下盤踞的蛇尾。
“女娲……”
低喃出石像身份,她緩緩站起,打量這破敗殘缺石像,不由得想起在雷澤山的表姐表兄們。上次她和七哥離開雷澤時,他們還在擔心從太山逃走的蜚獸,憂慮它逃到人間帶去大疫,正苦思阻攔災禍的辦法。
可這人間……已經沒有人再信仰女娲伏羲等上古氏族了。
面前這破落的女娲廟便是印證,萬年過去,人已經忘記了他們的父神母神,開始信奉給他們帶來榮華富貴的天庭衆仙。
一時翎九心中五味雜陳,覺得可笑又可惜,她舉着火折子,擡手以衣袖作抹布,小心翼翼擦去石像臉上的蛛絲和塵土。
祭壇發出嘎吱聲,翎九低頭,見傻刀不知從哪兒拿的破笤帚,也爬上來打掃女娲像,他一揮,塵土飛起,翎九捂住口鼻,嫌棄看着人:“幹嘛呢?”
“啊呀,老大,打掃的事我來就是了,您别動手了,髒。”,傻大刀賣力掃着祭台,甚至還踩死了幾隻亂跑的蜈蚣,想起剛剛老大很是在意這石像的表現,很是好奇,“老大,你認出這是哪路神仙了嗎?”
“女娲。”
“女娲?沒見過,怪不得我瞅着眼生。老大,你看這廟破的,我估計就是因為朝她許願不靈,沒人來拜訪,所以才變成了棄廟。老大,你說我猜的對不對?”,傻刀說着,見石相上還有鳥屎,從水囊倒出了些水,使了大勁兒才擦幹淨,許久不見動靜,扭頭看向老大方向,見人發着呆,于是提高聲音,“老大,我說的對嗎?”
翎九回神,翻了個白眼:“你們人懂什麼,要不是天庭使手段奪走了人族氣運,人界哪輪得到他們插手。”
說着,她指了指石像裂縫裡的積灰:“這裡……還有那裡,擦幹淨了。”
傻大刀很是聽話,倒了些水在汗巾上,哼哧哼哧擦拭石像,旮旯都不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