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穿過咖啡館的玻璃窗鋪灑在木桌上,街道旁不知名的樹枝間堆滿了密密麻麻白色的小花,遠遠看去像是蓬松的棉絮。
店員都跑到門口曬太陽去了,李潇苟專心攪動杯子裡的冰塊,安然等待着對面兩人先開口。
坐在他對面的男人名叫蘇憫,是原身的父親。
坐在蘇憫身旁,從頭到尾不敢正眼看他的女人則是原身的母親潘蓉。
兩人不到五十,眼角卻已爬滿了細紋,比同齡看着更老。
潘蓉終于忍不了了,率先打破了沉默,她讨好的笑着說:“這些年我們找過你,隻是你改了名字……我們一直沒找到。原本你的名字叫蘇慈。我和你爸,希望你能長成一個善良、慈悲的好孩子。你……現在很好。”
李潇苟黑黝黝的眼珠看向女人,看的潘蓉沒來由的一陣心虛。
他放下叉子,笑道:“善良、慈悲,聽說你們兩是大學教授,這麼違心主義的嗎?叫蘇慈的可未必就仁慈,就像叫蘇憫的……也不一定悲天憫人啊。”
一直沒做聲的男人聞言臉色沉了幾分。
李潇苟正色:“我現在叫李潇苟,請這樣稱呼我。”
潘蓉面色讪讪:“這是你自己起的名字嗎?”
“不是,是個流浪漢起的。”
潘蓉笑容僵在臉上,有種微妙的滑稽感。
“當時是冬天,下着大雪,我和那流浪漢一起躲在橋洞底下,天氣太冷了,又沒衣服穿,我懷疑自己要凍死了,就跟那流浪漢說,如果我死了就找個風景好的地方埋了。流浪漢說不知道我名字怎麼立碑,我說我沒父母也沒名字,他對我說‘那你就叫潇苟吧,賤名好養活。’他還特意幫我換了兩個諧音字,免得被人笑話。分開之前我問他姓什麼,他說他姓李,所以我就姓李了。”
眉眼彎起,看着兩人臉上菜色,他心頭升騰起一股無法遏制的快意,笑容愈發燦爛了。
“李、李潇苟。”女人尴尬的笑了笑,“你以前吃了很多苦,怨我們是應該的,以後我們會補償你的。”
李潇苟好奇的睜大眼:“你們預備怎麼補償?”
“給我買房?買車?可是我現在比你們有錢啊。”
男人濃眉擰緊,在強壓怒氣。
女人臉色蒼白:“我們畢竟是你的家人,總歸比外面的人可靠。”
“你的朋友,聽說住在你買的别墅裡,外面那車也是你買的吧?他們捧着你可能隻是想占你便宜……”
汪帛說要給兄弟撐場面,就開着汪正的車送他來了,就停在咖啡館門口。
沒想到會被這樣揣測。
李潇苟忽然覺得全糖奶茶都索然無味的。
他打斷了女人的話,掀起眼皮淡淡道:“别繞關子了,你我都很清楚,我們不是一家人,直接說你們的目的,是想求我辦什麼事?”
女人雙唇血色盡失,嘴唇張合着不知該說些什麼,眼底蓄了一汪淚,很快抽泣起來。
蘇憫捏了捏她的手,開口道:“你有個弟弟,他病的很嚴重,急需骨髓捐贈——”
“噗——”李潇苟趕緊抽紙擦拭桌面,“抱歉,我不是故意的——這情節太老套了,一瞬間幻視遞給我的劣質劇本了。”
男人人面色鐵青。
李潇苟擦完桌子,語氣輕快的回答:“可以。”
女人眼睛一亮,男人卻懷疑的看着他。
“不過我有條件。”
潘蓉急切道:“你想要什麼,做牛做馬我們都會盡量滿足的。”
男人補充:“傷害你弟弟的事不行。”
“我為什麼要傷害他?”李潇苟用玩味的看着眼前的男女,一直看到他們臉色挂不住了,才給出緻命一擊,“你們不會臉大的認為我會為你們争風吃醋吧?”
就差把“不要臉”三個字寫在臉上了。
李潇苟嘴角放松,回到了面無表情的狀态:“我要的東西很簡單,我隻要一個理由。”
“當年的事其實——”
“等我說完。”李潇苟不苟言笑的樣子成功讓女人住了嘴,“我問的可不是被抛棄的理由,那種理由我早就知道了。”
他一字一頓:“當然是因為你們是、人、渣、啊。”
兩人的臉色由紅變白,最後生生憋成了紫茄子。
“言歸正傳。”
“先是被你們送到靈泉孤兒院,我逃了。再試圖用藥毒死我,我還是沒死。又追到我的住處想殺了我,結果害死了兩個無辜的人。”
李潇苟壓低聲音,用從牙縫裡擠出的氣息問:“告訴我,一定要殺了我的理由是什麼,這就是我的條件。”
“潇苟……我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抛棄了你是我們不對,但什麼暗殺,我們真的聽不明白。”女人試圖辯解。
“看來你們也不是很着急救我那個便宜弟弟。既然如此,就不要浪費時間了,再會。”他作勢起身。
“蘇慈!”中年男人一聲厲喝,引得門外的咖啡店員工往裡瞧了瞧。
“那是你親弟弟!我們欠你的可以慢慢還,你弟弟的病可等不了!你難道真的忍心嗎?”
李潇苟表情疑惑極了。
“我為什麼不忍心?又不是我害他生病的。”
“再說,我就是面冷心冷那又有什麼辦法呢?有爹生沒爹養的,就是很容易長歪的。你們多多見諒。”
“如果改變了主意,答應我的條件,記得随時聯系哦。”
說完,他欠了欠身,留下一張名片。
走到門口,對着滿臉八卦的店員,他笑了笑說:“那兩個買單。”
店員叫住了他:“剛你的朋友說你可能想一個人待着,讓我把這個交給你。”
汪帛把車鑰匙留給了他。
李潇苟怔了怔,道謝接過。
繞着城市開了一圈,到家的時候已經11點。
别墅一層燈還亮着,汪帛夾着枕頭,愉悅的打着呼噜,地毯上手機頁面還亮着。
抓大鵝抓了一半,時間到了,已經gg。
李潇苟給他批上毯子,撿起手機幫他抓到了大鵝,才起身上樓。
腳剛踩上二樓的地闆,莫尚的房門就毫不做作的打開了。
“你回來拉?我倒點水喝。”
“嗚。”李潇苟點點頭,假裝沒看出這人在門後不知道等了多久了,“早點睡。”
回到房間,洗了把澡,别墅裡才真正安靜下來。
李潇苟卻沒有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