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承鈞一怔，關掉了吹風機，擡起喬顔熟睡的腦袋，别開碎發，借着月光巡視那早已愈合的傷疤，手指附上那塊較周圍顔色更粉的肉，指腹壓着來回摩挲，又摸上耳尖上方略突出的一塊明顯是受過重創的頭骨，一肚子氣全消了，内心百感交集。

真是個呆子，以為自己古惑仔呢，還敢學人擋刀子。

*

一夜好夢，喬顔伸着懶腰起來時，霍承鈞已經在家辦公了，哎呀，霍大少就連精力都比别人旺盛。

“醒了？飯在餐廳，王媽才做的，還熱乎着，你先洗漱，等我忙完陪你一起吃。”霍承鈞看着電腦，頭也沒擡道。

喬顔有點不好意思：“老大，我們都這麼熟了，你忙你的不用遷就我，我自己吃就行了。”他又不是什麼正經客人，哪兒需要主人陪同用餐啊。

霍承鈞從電腦裡擡起頭來：“我也需要吃飯。”

呃，呃，好吧。

能從主宅出來伺候霍承鈞的飲食起居，王媽的廚藝不可謂不高超，營養均衡，美味可口。

喬顔抱着海鮮粥狂吃，嗚嗚嗚，簡直鮮掉舌頭！他還能再來兩大碗！

“你别跟八百年沒吃飯似的，人家不知道還以為我虐待你，傳出去我霍承鈞還混不混了？”霍大少滿臉嫌棄，抽了張紙遞給他，另一手指了指嘴角示意他，“擦擦。”

喬顔擦了嘴摸摸脹鼓鼓的肚子，惋惜地看着滿桌的美食：“老大，我可以打包帶走嗎？”

“喬顔。”

“嗯？”霍大少很少叫他大名，喬顔放下筷子睜着大眼睛認真聽着。

“做我助理吧，月薪三萬，包吃包住，别去什麼超一線了。”

“啊？”喬顔驚掉了下巴，他何德何能啊，霍大少對他這麼好，“為，為什麼呀？”

“什麼為什麼？你在外面混得不好不還是丢我的臉？不如跟在我身邊。”

喬顔遲疑了，他不是不知道環境科學這個專業本科生的就業情況，這個薪資水平說實話跟天上掉餡餅一個樣。

但他不敢接受。

在學校裡，當個小跟班，求個保護，受點庇護也就算了。

都要走上社會了，還賴着不走算什麼呢？

在學校裡，他霍大少不要他這個跟班了，他照樣上學，因為他歸屬的不是他霍承鈞，而是學校。

可給霍承鈞當助理就相當于簽了賣身契，他霍大少一個不樂意，他就得卷鋪蓋走人，失去事業，失去一切。

伴君如伴虎，他怕極了這種沒有保障的日子。

以色侍人還有色衰而愛弛呢，何況他就一狗腿子，說白了就是青春期男生用來彰顯自己老大身份的工具，現在大家都長大了，霍承鈞哪裡還需要用他來宣告自己的地位？

霍氏集團繼承人的身份就足夠讓人前赴後繼了。

霍承鈞願意花錢留他，不是霍承鈞覺得他值3萬塊，而是霍承鈞還沒有真正畢業，沒有徹底跟學生時代告别，等霍承鈞在那個位置上再坐個兩年，就會發現之前‘大哥長大哥短，哥倆好’的感情有多幼稚。

到那個時候，霍承鈞也會徹底不需要他了。

他都能想象到那時候霍承鈞得有多冷漠，有多高高在上，有多嫌棄他。

他受不了。

他受夠了冷眼歧視，更不能接受這份這份鄙夷來自于年少那段最黑暗的時期給予他溫暖的霍承鈞，所以他早就計劃好了離開，好歹能留下一個體面的印象。

“你在猶豫什麼？嫌錢少？每半年給你漲薪30%，七險二金給你交全…”

“不不不，不是。”喬顔趕忙打斷他，“老大，我想出去闖闖。”

霍承鈞涼涼地看着他。

喬顔感到頭大，急忙找補：“老大，我做你助理專業不對口，我挺喜歡我這份專業的，真的…”

“你這專業不是被調劑的麼。”霍承鈞打斷他。

呃…喬顔語塞，幽怨地看了眼霍承鈞。

他天天刻苦讀書，好不容易夠到了京大的門檻，也逃不過被踢皮球的命運。

而霍承鈞，整天不學無術，三不管學生，老師不管、家長不管，自己管不住（現在看來存疑），高考居然比他高了二十多分，啊，天呐！

老天你要不要睜開眼，看看你在幹什麼！

“你又不入黨，政府機構、環保部門你也進不了，你難道要去施工單位、工礦企業嘛？荒山野嶺的，細胳膊細腿的能吃了這苦？”

霍承鈞持續輸出，攻擊得喬顔遍體鱗傷。

“承認吧，隻有我能給你最好的待遇，跟随我才是你唯一明智的選擇。”

喬顔咬住了唇，金錢的誘惑與未來規劃的相悖真是叫人煎熬。

霍承鈞看他那慫樣就氣，他都說到這份上了，這小子還不同意！

真是不知好歹！

跟那個江淺一樣一樣的。

氣氛焦灼之際，一陣略有些嘈雜又好聽的音樂響起，霍承鈞連忙去接。

喬顔舒了口氣，這是霍承鈞給江淺設置的專屬來電，太好了，他有救了。

一分鐘後，喬顔就後悔了，不如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