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從......編個莫須有的把柄把他吸引進來開始吧。
葉歸塵正琢磨着是監寺長老和石觀音有一腿比較靠譜,還是他貪圖功法與外人合謀比較可信,監寺長老便自己送上了門。
“心裡正念着長老,長老便親自上門了。”葉歸塵站了起來,以便能更好地應對接下來可能發生的變故,“長老可是有什麼話要囑咐我不能亂說的?”
監寺長老神色淡淡,“佛門弟子,本就該不打诳語。”
“噢?真是可惜。”葉歸塵道,“那看來我也隻能和方丈實話實說了。”
眼神試探,交鋒。
虛實互搏,相刺。
最後無辜者未能得到多餘的信息,位高者也未能忽略其餘的可能。
但是。
“不重要了。”監寺長老道,“想來你還不知,無花當時說了些什麼。”
“他把自己的身世倒了個幹淨,别說他是石觀音的兒子了,就連先前石觀音予他迎風一刀斬之事,他也事無巨細地說了出來。”監寺長老頓了一下,竟是笑了起來,“看得出,他那時是真的慌了。明明自己都傷重得喘不過氣,卻還拼了命地替你開脫。他是真的想求着寺中上下,救你出去。”
“隻可惜,一步錯,步步錯。”監寺長老的笑裡多了幾分嘲意,“太幼稚了。”
“壞人苦海回頭,便能立地成佛。好人做錯一步,卻要一輩子膽顫心驚,不得解脫。佛經中不會有這樣的道理,就讓我給你上最後一課吧。”監寺長老驟然出手,鉗住葉歸塵的下颚,交手掙脫之際,一枚丹藥卻已被金剛指力打入他的喉間。
葉歸塵立刻開始催吐,卻又被接連逼來的招式止住了動作,不得不疲于招架起來。
血液在流動,熱意在沸騰,汗水沁出迷離了雙眼,而監寺長老,似乎仍就沒有收手的意思。
“你是要趁機殺了我?”葉歸塵的反應已經沒有原先靈敏了。他慌亂拆去襲來的一掌,喘着粗氣問道。
“師侄因藥出手傷人,我這可是在......幫你呢。”監寺長老的招式仍然淩厲,葉歸塵卻漸漸體力不濟、左支右绌起來。等到他終于控制不住肢體、蓦地癱軟在地,而身上四起的烈火卻仍舊沒有熄滅之相時,他終于意識到了那是什麼——
是精煉了無數倍的阿芙蓉藥丸。
他雖然成瘾性低,但這麼久的積累并非毫無影響。好不容易借着出逃抵住了藥性的複發,這比原先烈了成百上千倍的藥引,卻又将他體内暗埋的火藥一齊引爆。
不能被瘋狂控制......
要保留意識啊。
對沖的洋流交錯翻湧,葉歸塵在其間沉浮。小時候的桑落酒尚且認識不到何為自我,隻是長期的混沌和沉眠讓他感受到了一種沒由來的恐懼。
他渴望看到太陽,哪怕大多數時候隻有頭頂明晃晃的探照燈光。
于是他開始想方設法讓自己多收獲一分明亮。
針頭刺入血管,可以讓自己多看見一秒;導線鍊接軀體,可以讓自己多看見一分......小小的孩子盡己所能做出推理,得出的卻隻有唯一的公式:
疼痛,等于清醒。
等于光明。
這個觀念是在什麼時候被定義為錯誤的呢?好像是在第一次見到貝爾摩得的時候。那一次他睡了太久,硬生生睡過了他一直守着的那株花的花期,于是在貝爾摩得見到他的時候,他的指尖似乎已經猙獰着,在附近的牆面留下了無數的紅字。
明亮美豔的女人走到了他的面前,輕輕地蹲了下來。
“你在看些什麼?”她問着已經喪失力氣倚在牆邊的小歸塵。
血迹沾上了他的發梢,周遭一切的慘烈都像極了組織的行動現場。
“我在看花。”
“花?”貝爾摩得疑惑地低頭注視着眼前的綠葉,“綠色的花嗎?”
“不,它應該是太陽的顔色。”葉歸塵歪了歪頭,“就像是頭頂大燈的燈光。”
“可惜我沒有見到。”他努力把盆栽推了出去,“你見過嗎?”
眼前的女人怔了一瞬。“我也沒有,”她笑着,“但我可以帶你出去。”
“到時候,你能帶我看看太陽色的花嗎?”
自己是怎麼應答的已經消散在了記憶的海裡。但那種自幼而來的本能卻似乎仍然銘刻在他的軀體裡。
不想沉睡,不想失去自我,那便用疼痛喚起意識,掙得屬于自己的光明。
于是等到他再迷迷蒙蒙地有一點意識時,他的嘴裡早已溢滿了血。似乎有人怕他被血嗆住,于是拿布條硬生生勒開了他的嘴,又緊緊扼住了他的腕。
“快到了,就快要到了。”被風吹得冰冷的手指拂在他的頰側,勉強消下去一點溫度,卻又點起更大的火。葉歸塵不由自主地把臉往那邊更側了些,輕輕地蹭了蹭那人的掌心。
這般的語調,是無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