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孩子總有股執着的勁。當這份勁用在惡意上時,那甚至比成年人還要恐怖千萬分。
趁機把人推進冬天的河裡、故意擋住去路給他個教訓......大多數情況下葉歸塵都能囫囵應付過去,除了他們針對顧惜朝和顧娘子的時候:
“婊|子的兒子讀什麼書啊?”
“你哥學堂裡的那些文章,不會都是你娘晚上去求醉月樓裡那些公子爺換來的吧?”
“夫子拿着你家的錢都嫌燙手,還是趕快讓你哥自覺收拾收拾回去子承母業吧。”
“诶?不過......為什麼你哥能上學,你不能去啊?”
......
熟悉的教訓即将挨上四肢,這次迎接的卻不再是閃避和沉默。
葉歸塵第一次真真正正地,還起了手。
不說武俠世界裡的武功,單就是酒廠鍛煉出來的軀體本能,便已經足夠他将這群小孩全都幹翻在地。
也就是在這時,他發現了他現在的這具身體似乎有點不太對勁。
“系統......”他從憤怒中脫身而出,看着傷了滿地的人,呆愣道,“這是什麼情況?”
“樹枝被裁剪之後,結節處會更為粗壯。”系統抓緊去翻自己的日志文件,解釋道,“您的身體也是如此。”
“經檢測,由于您第一個世界的身體被剪裁得過于破碎,在自我回溯穿越進第二個世界的過程中,加載程序自動為您進行了身體強化,一直到剛剛才徹底完成激活。”
“所以......?”葉歸塵咬了咬牙,仍然不能接收自己明明收手了的場面變成這副可怕的模樣。
“您上個世界受了多少傷您自己是清楚的。”葉歸塵似乎能聽見系統瘋狂擦汗的聲音,“也就是說,您的強化結節遍布全身,甚至還超級加倍了。”
“簡言之,您成為了一個平平無奇、筋骨強健的武學奇才,獲得了類似隔壁遊戲裡天與暴君的天賦加持。”
天賦加持的好處葉歸塵尚且沒能看見,但壞處卻立竿見影。
被打傷的孩子們的父母聯合上門讨着說法,吵鬧着要告上衙門。醉月樓的掌櫃則嫌鬧起來擾了生意,勒令顧娘子立刻擺平,否則便即刻搬走。萬般壓力下,顧娘子掏幹淨了積蓄,總算将一切收尾。
到底是有些累了,顧娘子說出了令她其後一直在後悔的一句話,“能忍......便忍忍吧。”
疲憊淹沒了她,于是大抵能猜到始末的她沒有細問。她也沒有怪罪,隻是想草草将一切了結,短暫地以軟弱逃避壓得她快要喘不過氣來的現實。
是什麼時候發現事情不對的呢?好像是顧惜朝某次休假回家的時候。
夫子家中有事提前散了學,歸心似箭的他快步回去,本想給家中一個驚喜,卻隻看見了無心蹲在窄巷的暗角,跌跌撞撞地扯了頭上的遮擋,紅着眼抹開眼上的沙土,拍拍衣袖拉直下擺,以掩去身上的傷。
嬉笑着揚長而去的孩童嘴裡念叨着的是熟悉的謾罵,隻是人群的數量比他那時多了太多。而背影與陰影之間似乎達成了一種詭異的平衡,就像——
一個不往顯處留傷,藏住霸淩的真相,一個默認了這樣的交換,藏住了......
是什麼呢?
顧惜朝的心口湧起了怒火。無心自幼與他相親,總喜歡圍在他後面哥哥、哥哥的叫。他有時嫌煩了,便随便給個任務将人支走,那小家夥也會因為能幫上自己的忙獨自樂呵半天。從小到大,無心似乎永遠都是一副樂天開朗的模樣,像夏日裡高懸不落的太陽,卻偏偏甘願掬一縷光釀作熱飲,以柔水之姿暖進家人心裡,卻又以至剛之心任世俗方圓。
然而背後又藏着多少像這樣看不見的時刻呢?
自己好像從沒見無心哭過。自他懂事以來,他就永遠在為這個家分擔,讓決定養他的自己和母親都下意識地松了口氣。安居于這種“省事”、“稱心”的背後,他們似乎都忘記了——
這種不給家裡添麻煩的減法,本就不應該成為習慣。
他們......是該彼此支撐的家人啊。
看着回到家裡若無其事地翻開藥箱偷偷拿草藥給自己的傷口胡亂敷着的無心,顧惜朝憤怒着自己身為哥哥的不稱責,也憤怒着這吃人的一切。
怒火中燒,燒到灰燼中鍛出四個字——
出人頭地。
總有一天,我要出人頭地,讓曾今譏諷、欺辱我們的一切,都付出相應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