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卦也是蔔者的責任,于是他說:“近期不宜外出,将這段禍事避過去就好。”
二人對卦象有些憂慮,但依舊在第一時間表達了感謝:“多謝這位蔔者。”
他本以為兩人将這句話聽了進去,但他們依舊循着原定的計劃前去尋找藥材。
在港口偶遇兩人的蔔者看得怔愣,大聲質問。
“你們會死在路上的!”
直到現在他依舊記得他們柔和的表情與回答:“我們并不知道會在何地停靠,但在我們生命停止的地方,會是後人新的來路。”
蘇木就是那新的來路。
他們第一次見面時的卦象同他父母的一模一樣,于是他選擇了二次起卦,選擇了隐瞞,選擇躲在玉阙一次又一次地演算。
同樣的結局他一共推演了三千四百七十二遍,直至第三千四百七十三遍,卦象有了變化,封滿死路的命運終于肯張開一扇名為希望的小門。
玉阙太蔔告訴蘇木,卦象是:“向死而生。”
向死而生?
蘇木仔細想了想,這卦象的意思難道是讓他去研究屍體?
感覺不太道德啊。
自己人肯定不能動,蘇木又一次将目光投向了步離人。
反正都抓了呼雷,也不差那一兩個小弟。
幽囚獄别的不多,就是房間多。
改天拜托景元抓兩隻過來,說不定能成!
仙舟人的壽命很長,這種漫長的生命總是會讓人後知後覺。
一如今日的蘇木,他粗淺的将卦象應用到了自己的研究之路上,卻從未注意到,他起初問的問題和自己有關。
蘇木問的是結果,卦象的真實含義不是過程,而是答案。
可惜此時蘇木并未懂得這個道理,正如他當年聽不出玉阙太蔔的推辭之意。
心中有了想法的蘇木恨不得立即從玉阙飛回實驗室。
早已用十方光映法界算過此次會面的玉阙太蔔從身後的書架中翻出一個不起眼的木盒,遞到蘇木面前。
“你想要的,都在裡面了。”
此話一出,将蘇木在外面亂飛的心思拉了回來。
盒子并未上鎖,輕輕一推就能打開。盒底鋪着一層細錦,上面放着一本書,一本蘇木極為熟悉的書,由月堰所寫的《倏忽垂迹妙法秘傳靈書經》。
意識到什麼的蘇木将那本書翻了個遍,不可置信的看向玉阙太蔔:“就這些?”
這和他在羅浮上看到的東西一字不差,根本沒有差别。
“就這些。”
似是知道蘇木心中所想,玉阙太蔔又補了一句:“還是有些不一樣的,這份是原版。”
原版有什麼用,還不是找不到答案。
見蘇木面色頹然,玉阙太蔔拍掉衣袖上的浮塵,歇了逗人的心思。
他擡起自己那隻木質的手,指向一側不知何時亮起的蔔算儀。
“這是前些年曜青于塔拉薩圍剿孽物的影像。”
雖不知玉阙太蔔為什麼提起這個,蘇木依舊點了點頭。
他曾聽景元提起過這場戰役,本是大獲全勝的局面,卻兵敗而歸,其中真實原因罕有人知曉。
“當地居民慣居于水下,并非本性如此,而是塔拉薩距月亮過近,每過一段時間便會受月亮擾動,進入潮期。”
“在此期間,塔拉薩的地表環境将變得無比惡劣,除非攜帶大批量的雲吟師,無人能在那種環境下取得勝利。”
說着,他調出另一張圖片。
森白的圓月下,滿是斷肢殘臂,有敵人的,也有雲騎的,混在一處,滿是血污。
蘇木沉默良久,忽然意識到一件事。
塔拉薩的潮期是因為月亮過近産生的磁場變化,加上亮度與濕度的改變,導緻了環境的改變。
也就是說,亮度與濕度也是變量。
他指着那張月圖,手指微微顫動:“亮度和濕度?”
“是。”
玉阙太蔔點頭。
有時候答案一直很簡單,隻不過當局者迷,需要旁人過來撥上一撥。
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為什麼按照那張方子卻複現不出來藥效,因為那是仙舟啟航前留下的藥方,那時候看到的月亮是真正的月亮,而不是如今羅浮上空的模拟月光。
月堰也是在仙舟外寫下的《靈書經》。
能看到圓月,說明那一天的能見度與濕度都處在特定的範圍内。
這就是藥方中月光的真實含義。
困擾多日的難題就此破解。
蘇木站起身,神情激動,圍着桌子走來走去,然後一把拉住玉阙太蔔的手,眼中滿是認真。
“我會在研發報告裡寫上你的名字的!”
除了研發報告還有論文,後續詳解,以及交流會上的發言。
但前提是,他要先把藥方複現出來。不僅如此,還要留出時間作公示與檢驗。
剩下的時間不多了,必須在交流會開始之前完成!
蘇木急匆匆的往外走,剛走了沒兩步又轉過身來問:“丹鼎司在哪兒?”
玉阙太蔔撐着手起身,親自将蘇木帶到了丹鼎司,又令人備好藥材,囑咐其他人不可打擾。
瞧見一旁的綠植,玉阙太蔔揪了幾片嫩葉,葉片被抛起又落下。
他替蘇木蔔了一卦,艮山離火。
很久沒見過這麼好的卦象了。
在蘇木逐步縮小環境數值時,仍在羅浮的五人——
準确的來說是四人,正站在地衡司的側門,迎接白珩。
其實本應走正門,但幾人都覺得此事過于丢臉,不約而同的選擇在側門等待。
說來也是好笑。
原本幾人是打算讓丹楓同十王司接洽一番,畢竟幽囚獄是持明造的,他多少能說上幾句話。
奈何實在是不巧,先前貝尼尼不知道給多少人發了消息,如今一群化外民整日盯着鱗淵境的持明卵,丹楓不得不加班加點的工作。
剩下四人又用了老辦法,想法子蹲守十王司的職員。
鏡流和景元有巡邏與訓練任務,應星也要在工造司上職,沒了駕照沒辦法參與天舶司訓練的白珩成了最閑的那一個。
自覺任務重大的白珩無時無刻不在想辦法同十王司職員搭話。
如此怪異的舉動同樣引起了十王司的注意,在白珩蹲到他們之前,本着甯錯抓,不放過的心态,先把白珩抓了起來。
得知此事的幾人好一番解釋才洗清白珩的嫌疑。
今天正是辦完手續來接人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