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将吳有道放出去,記得派人護好他的安危,不要讓他出事就行。”顧懷瑾看着邊塞來的折子,不緊不慢地安排:“最好讓他多往人多的易起流言的地方走走。”
畢裎有些疑惑:“他一個瘋子,放他出去做什麼?”這種時候還要派人手照顧好他,這不是添亂嗎?
顧懷瑾一邊回着折子一邊回答他:“顧宸珏不是想讓百姓相信他是大梁祥瑞,能保大梁平安嗎?但是百姓們若是知道這幾年的災事皆與顧宸珏有關,你說他們還會将顧宸珏奉為神袛嗎?”
顧宸珏利用百姓對當下環境的疲憊和不滿來為自己造勢,那他也一樣能利用百姓的恨來反擊。
更何況,以顧宸珏的所作所為,不算冤了他。
“對了,記得把吳有道收拾得幹淨些。再發一封聖旨出去,顧宸珏為了奪位勾結匈奴,企圖在此等外患重重之際趁亂弑君奪權,為了一己私欲置大梁安危和百姓生命于不顧,現朝廷正式讨伐以顧宸珏為首的逆賊,百姓之中若有功于平叛者,賜加官晉爵!”
聽完他的安排,畢裎心下瞬間就有了信心。其實自從知道那個所謂的祥瑞預言的時候,心裡很擔心。畢竟這是關乎大梁未來的傳聞,坦白說,要不是他自幼跟着主子,他作為一個普通人,在現在這樣混亂的環境下,也會寄希望于那“天選之人”。就像久旱不見雨時,沒有别的出路的平凡人隻能去寺廟神殿裡求神拜佛,寄希望于神明。
但是現在嘛,嘿嘿,殿下有了應對的方法,他自然就放心多了。這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若是百姓們知道他們一心向往的繼承人就是導緻他們家破人亡的罪魁禍首,不知道當初的期望,會不會轉變成更加鋒利的刀刃,紮回到顧宸珏的身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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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有道被放出來的時候,已經被收拾幹淨了,衣服換了一身鴉青色的織錦長衫,從前雜亂肮髒的頭發也被打理幹淨,梳理妥帖,胡子也修幹淨了。
他現在,時而清醒時而混沌,但是清醒時瞧這是與正常人無異的。現在這般悉心打扮一番,當年俊朗的面容依舊清晰可見,熟悉他的人能很快就認出他來。
他手裡拿着裝着一些酒的酒壺,眼睛有些紅,但是步伐倒還穩健。他走進酒肆裡,想要再續些酒,就聽見裡邊的客人們在叽叽喳喳地說着大梁的各種大小事。
他本不欲偷聽的,但是他聽到了他極其熟悉的名字。
“诶,你們聽說了嗎?豫王現在就快要進京了,現在外面到處都傳他是大梁祥瑞,是大梁轉危為安的關鍵,诶,你們說,這豫王和三殿下,誰更有可能繼承大統啊?”
畢竟是議論皇室的事,聲音自然不大,但是偏偏這一桌靠近櫃台,正在等小二過來倒酒的吳有道将這些話一字不落、清清楚楚地都聽到了。
“這誰能說得準?不是說豫王是什麼大梁的祥瑞嘛?要我說,還是豫王殿下成功的可能性大些,畢竟這可是從先帝那會兒就留下來的傳聞。”一旁喝着酒的高瘦小厮不緊不慢地回答。
“嘁,那傳聞要是真的,那先帝當初怎麼不直接把皇位傳給豫王殿下,而是傳給了當今陛下?按理說有這樣的傳聞在先,怎麼都應該是豫王殿下繼承皇位才是,怎麼會輪到當今聖上呢?”那小厮對面坐着的已經喝的有些醉了的胖子,眼前有些晃悠了,腦子倒還清醒着,就是聲音有些大了。
同桌的年紀更大的蓄胡子老人一邊撚着花生一邊不太贊同地反駁:“嗨,當年那皇宮裡的事,咱們這些平頭百姓怎麼能知道?”說完又神神秘秘地看看周圍,随機探頭靠近幾人,神秘兮兮地輕聲猜測:“聽說當年先帝崩逝時隻有當今陛下在先帝身邊,這先帝遺诏上寫的到底是誰繼位還真說不準呢。”
“可真會胡說,我聽說當年豫王也在殿外,但是隻有今上被叫進去了。而且,今上身體一直不好,而豫王殿下身體一直很康健,又有預言在身,若是先帝當真有意讓豫王繼位,那朝廷中的大臣想也知道該支持誰。更何況當年豫王殿下的聲望多大啊,那時的今上隻是個不甚顯眼的皇子,結果最後卻是今上順利繼位,這其中沒有先帝的手筆我是不信的。”那胖子不屑地嗤笑,一副你懂什麼的模樣。
皇子奪嫡,一般來說最有力的競争者民間多少都會有所耳聞。但是當年的皇帝,隻是個默默無聞的皇子,母家不顯,身體不好,朝中之事甚少插手。
在這樣的情況下居然是現在的皇帝順利繼位,而且繼位之後沒有對豫王采取任何限制措施,依舊錦衣玉食地供着,若二人之間真的奪嫡這般激烈,哪怕豫王真有所謂的祥瑞之說,皇帝也會找機會鏟除他才對,哪裡還會讓他有機會在這裡蹦跶。
那就說明隻有一種可能,就是當年是先帝不想豫王繼位,所以暗中拔除了豫王在朝中的勢力,保今上順利繼位。
一桌子四個人因為胖子的話陷入沉思,都覺得他說的有幾分道理。
那胖子見衆人無言,正得意呢,打算繼續補充:“而且......”
話還沒說完,就聽到旁邊傳來“嘭!”的一聲巨響,随即青玉酒壺在他們桌上炸裂開來,碎片擦着他們的腦門飛出。
幾人都被吓了一大跳,轉過身正想看看誰這麼不長眼,擡眼就見一人滿身戾氣地盯着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