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裎退出去時心裡忍不住失笑,明明豫王的祥瑞之說對他家主子最不利,但是他家主子關注的居然是吳有道話裡牽扯到的沈家舊案,他有時候忍不住回想,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他家主子對那沈長安陷的這樣深的,讓以往冷靜自持的主子每每遇到沈長安的事,都無半點理智可言。
他仔細想了想,他幾乎是時刻跟在主子身邊,主子的事他幾乎都知道,也能極快地發現主子的情緒,但是仔細回想起來他們之間的事,卻發現毫無頭緒,可能感情這事,就是這樣不可理喻,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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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州城内
許長安先在汴州城的兩處城門外每隔一段距離就安排兩個哨兵,一直到城外十裡的邊界處。這些哨兵每天輪換,換下來的人則參與到每日的許長安組織的城防操練中。站崗的哨兵以信号彈為信,拉響信号彈,意味着匈奴已經到了所在哨點的可視範圍内,好讓城内做好準備。
這套操練之法是許長安在父兄對抗匈奴的法子上改進的,比起父兄重防守而輕進攻的保守型方式,許長安改進的方法增加了士兵的靈活性,進可攻,退可守。
之所以在城外設了這麼多哨點每日巡查,為的就是及時掌握匈奴進攻的動向,是攻還是守,就需要因勢而定。若援兵及時到達,則可适當反攻,若是援兵久久不至,那幾隻能盡力守城,能多守幾日就多守幾日。
除此以外,她還專門秘密組建了一支輕騎軍,他們都是身手靈活,跑得快的人,能更大可能地逃過伏擊。這支輕騎隊主要是用于戰時外出求援的,他們身上都帶着一件汴州主将的信物,用于戰時向各地請求支援。
因為父兄的前車之鑒,這支輕騎軍的組建,許長安沒有告訴任何人,除了自己身邊的錦竹和青荷。
錦竹更是因為輕功好,腿腳十分麻利,成為了輕騎軍軍長,負責輕騎軍日常的操練。
許長安登上城牆,站在這裡,可以看見城牆外灰蒙蒙的天空下被風揚起的黃沙,也能看見城牆之内街道上低着頭匆匆趕路的行人,也能看到軍營之内按部就班有條不紊操練着的士兵們。
她站在這片熟悉的土地上,沒空傷春悲秋,而是盡可能地思考着一切可能發生的意外,想盡可能地想好周全應對的法子。
如果說一開始奔赴汴州為的是争口氣,給父兄洗清冤屈,那麼在看到百姓流離失所、因為戰争被迫與家人分離、遠離家鄉的心酸與疲憊之後,她内心的執念轉化成一種沉重的責任感:她想守住這座飽經風霜的城,讓裡面的百姓,不在因為害怕戰争而颠沛流離。
青荷走到她身邊,看着她蒼白的面容在肅殺的北風中變得模糊,唯獨緊皺着的眉頭和古潭般深邃的眼睛越發清晰。青荷知道,主子在擔心,擔心自己想的不夠周全,擔心意料之外的意外發生,讓自己措手不及,連累城中百姓。
她将手中的披風給許長安披上,出聲寬慰:“主子,這裡風大,您還是先回去休息一下吧。”主子已經兩天沒喝過眼了,眼下的烏青清晰可見,她怕還沒等匈奴攻過來,主子就倒下了。
“弓箭手和投石車都已經準備好了,糧倉也洗洗檢查過,派了人專門看守,這段時間将士們的演練也很勤懇,主子可安心。”
她的話卻并沒有讓許長安舒展眉頭,“青荷,不知為何,我總是覺得心裡不安。”
不是她尚未迎敵就自亂陣腳,相反的,初到汴州時她其實很興奮,因為這場景,她已經在夢裡演練了成百上千遍。汴州的地形圖她看了不下千百次,哪裡可能會有埋伏,哪裡易守難攻,哪裡可以守株待兔,她一清二楚。
可是這幾日,她心裡卻總是莫名地不安,她直覺這次匈奴來犯可能沒這麼簡單,不隻是兵力問題,可能還有其他方面的、在他們意料之外的準備。
青荷幫她将披風攏了攏,驚覺她已經消瘦得這樣厲害了,心中不免擔憂,卻也隻能安慰:“無論如何,咱們已經進肯能地最好了準備。主子,咱們不是神,無法預知未來,就算是有意外情況發生,咱們都在這裡,該怎麼做我們一起商議便是,總能找到辦法的。前提是,主子您得保重身體,這才有本錢為後續的意外出謀劃策。”
許長安看着遠處的因為漫天黃沙而變得朦胧的山川剪影,吐出一口濁氣,“走吧,咱們去看看錦竹的輕騎軍訓練的怎麼樣了。”
到達訓練場的時候,輕騎軍正在有條不紊地訓練着。
“主子!”錦竹見許長安過來,起身迎她。錦竹的臉上還畫着沾着趴地時染上的泥,她自己卻絲毫不在意,微微笑着帶着許長安走在訓練營地中。
“錦竹,從汴州到各城之間的環境你可都了解清楚了?”許長安心下不安,所以什麼事都習慣性地問上一句,确保萬無一失。
“主子放心,我都知曉了。”
“嗯。”許長安身後跟着錦竹和青荷,三人在營地裡安靜地走了一會兒,忽然,許長安停下來,轉過頭看着面前眼底帶笑地看着她的錦竹,還是忍不住輕聲叮囑:
“這次非同小可,萬萬不可掉以輕心。遇上追殺不要硬碰硬,能跑就跑,記住,尋得援兵才是最重要的,不要做無謂的犧牲。”
錦竹也難得正經了臉色:“主子放心,屬下都記住了,必定不負主子所托!”說完,認真的躬身行了一禮。
許長安正想回她,卻忽而聽到遠處的天空中炸開一聲尖銳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