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小插曲很快就過去,白依依在父母面前恢複了從前的乖巧模樣,每天早出晚歸,按部就班的生活。
可隻有白依依自己知道,她心中壓抑的情緒,正在一點點洩露,直到完全爆發。
錄取通知書到了家門口,父母堆着笑迎接快遞小哥。
填報志願的時候,父母幫白依依選了好幾個本地的大學,再不濟也是本省的大學。總之距離都不是很遠,每個周末都可以回家。
以白依依的分數那些學校都可以随便挑,不過這樣會浪費很多分。
徐含嬌笑着把通知書遞給白依依:“應該是宜城大學的通知書,快打開看看吧。”
父親白興賢也催促:“打開看看吧,咱們一起選的。”
準确地來說,應該是他們兩選的,期間兩個人還會象征性地問一下白依依的意見。隻不過每次她開口,都不會得到重視。白依依索性閉嘴由着他們來。
白依依面無表情地拆開包裝,内心卻已經波濤洶湧。在填報志願截止前的那個夜晚,她打開電腦悄悄修改了第一志願。
要是沒有錄取上,她就認命。
拆開的那一刻,白依依閉眼屏住了呼吸。耳邊父母的呼吸聲減弱了不少沒了動靜。
等再次睜開眼時,映入眼簾的是四個大字——霧海大學。深紫色的封面,低調而又高雅。
恭喜白依依同學被我校漢語言專業錄取。
賭對了!白依依心裡在歡呼雀躍,可她清楚地知道,在場的三個人裡隻有自己一個人高興。
徐含嬌的眉頭擰成一團,拍案而起:“搞錯了吧!”
不僅不是宜城大學,居然連專業都是文科,他們當時挑選的專業清一色都是好就業的理科。
白依依:“是我最後改了志願。”
地上玩耍的弟弟被母親的聲音吓哭,徐含嬌卻難得沒有第一時間哄他:“這可是你的人生大事!”
白依依抓緊了手裡的錄取通知書:“正是因為是我自己的人生大事,所以我才得自己做主。不是嗎?”
徐含嬌被氣得捂住心髒,顫顫巍巍地指着她:“你……你……”
父親不語,隻是一味地抽煙。白依依拿着錄取通知書,進了房間。
劍逆五湖聊天界面。
白依依用顫抖着的雙手打字:【你之前說的話還算數嗎?】
橋頭上的鶴:【什麼?】
他又補充:【我對你說過的每一句話都算數。】
一一:【去霧海大學,你罩着我。】
橋頭上的鶴:【你真的被錄取上了!】
白依依笑了,現在應該隻有鶴會和她慶祝:【嗯,沒有浪費我拿的每一分,剛好錄取上了。】
橋頭上的鶴:【新生入學我去接你。】
白依依高興之餘又有些擔憂:【萬一我不是你想象中的樣子,把你吓跑了怎麼辦?】
母親說過,她又不是天仙。再加上她平時不愛打扮出門,似乎沒有人誇過她漂亮,她深知自己不是大美女。
橋頭上的鶴:【我又不是那麼膚淺的人。】
一一:【我不信,而且我現實中很社恐,我怕自己見到你會忍不住跑掉。要是你在現實裡和我說遊戲裡的事情我會覺得很尴尬。因為我遊戲裡和現實完全相反。】
橋頭上的鶴:【這樣吧,我們打個賭。】
一一:【什麼賭?】
橋頭上的鶴:【就算不知道你的名字和相貌,我也可以在人群裡第一眼就認出你,并且不會讓你覺得尴尬。】
一一:【赢了會怎麼樣?輸了會怎麼樣?】
橋頭上的鶴:【赢了的話,你得答應我一個合理的請求。】
一一:【輸了呢?】
橋頭上的鶴:【沒有這種可能,我一定會認出你。】
白依依頓覺安心:【我的好徒兒,你似乎對自己很自信。】
橋頭上的鶴:【那是當然,要是和你相處了那麼久都認不出你,不成了豬頭?】
一一:【對了,家裡的電腦明天會賣掉,開學之前我都不能再聯系你了。】
橋頭上的鶴:【我給你寄個手機用。】
橋頭上的鶴:【你别多想啊,不是什麼昂貴的東西,隻是放在家裡積灰的二手蘋果。】
一一:【不用了,謝謝你。你已經幫我夠多了。酒店的錢等見面我一定會還給你。等我工資發下來,我會自己買的。】
咚咚咚——
耳邊傳來突兀的敲門聲。
“依依,你出來爸爸媽媽想跟你聊聊。”
這是從未有過的尊重,因為她的房間沒上鎖,父母從前都是推門而入,今天卻很罕見地敲了門。
看來木已成舟,兩個人再争吵也是無用。
白依依關掉了電腦,像個大人一樣出去和他們談判。
那天晚上他們聊了很多,白依依把這些年擠壓在心裡的話全部說了出來,毫不遮掩地訴說着自己的委屈。
并表示入學的費用,她會自己去申請助學貸款,生活費會自己找兼職賺錢。
原來她不是一時興起的任性,而是早有打算離開他們。
那一刻父母才意識到,這根拽了十八年的風筝線,終于還是斷了。
第二天一早,她眼睜睜看着陪伴了自己三年的電腦被搬走。心裡卻沒有悲傷,因為她知道,自己已經不需要了。
*
9月1日。
飛機上,白依依看着廣闊的藍天和白雲,她垂眸看下方才意識到,原來宜城是那麼小。她隻差一點點就會被永遠困在那個地方。
北方的夏天,沒有南方的那麼悶熱。剛下飛機,白依依就感受到一股清涼的夏風,頭頂上的太陽都柔和了不少。
出租車上,司機大哥熱情地健談:“小姑娘,你應該不是北方人吧?”
白依依輕聲點頭:“嗯,我家在宜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