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内,司機連呼吸也盡量放輕,母子兩人一言不發,沉默的尴尬氣氛蔓延。
白素冷着臉,終于組織好措辭要好好教育一頓左栩言,猛地轉頭,卻見左栩言仍在怔怔出神,整個人從臉到耳朵紅得像隻對蝦,仿佛那什麼情窦初開的青春男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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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内。
姜濯靈還是醒來了。
他懵懂地睜開眼睛,慢慢清醒過來後将半張小臉藏進被子裡,隻露出一雙如水的晶亮瞳仁眨巴眨巴望向楚修遠,“哥哥……”
修長的手指輕輕搭上他的額頭,确認過溫度正常後,楚修遠溫聲開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醫生說你撞到頭,記憶可能會有些錯亂。”
姜濯靈慢半拍反應過來自己還在醫院,從被子裡伸出手揉揉額角,“好像是有點頭暈……”
楚修遠溫和而不容拒絕地輕輕握住他纖細的手腕,“靈靈不要揉額頭。讓理療師來幫你冰敷按摩一下好嗎?”
姜濯靈懵懵地慢慢點頭,随即好像想起什麼,有些生氣地微微皺起鼻子,“爸爸媽媽為什麼沒來看我?”
他的鼻骨細直而挺拔,盒形鼻頭小巧精緻如粉嫩花瓣,做起這個表情來格外生動可愛,好像水晶櫥窗裡最昂貴嬌氣的洋娃娃。
楚修遠無奈笑道:“你今天醒的時候還跟媽媽鬧着要回家,爸爸哄了你好久,睡了一覺就不記得了?不會真的撞壞腦袋了吧?”
說着輕輕揉了揉姜濯靈柔軟的發絲。
半晌,楚修遠突然想起什麼,微沉下臉,語氣嚴肅,“靈靈,你以後再不能做危險的事情,讓自己受傷。”
姜濯靈試圖回想自己進醫院以前的事情,随之而來的微微眩暈感卻阻止着他繼續回憶。
他立刻放棄反省自己,雙手捏緊被角,委屈地沖楚修遠兇巴巴道:“我都受傷了,哥哥還兇我!”
楚修遠一時之間竟不知道是誰更兇一點。
他無奈敗下陣來,柔聲哄道:“好好好,不說你了。”
病房門被輕輕敲響,理療師推着擺放藥水精油和儀器的置物推車走進來,朝兩人微一欠身。
姜濯靈立刻敷衍地推着楚修遠,“哥哥快走,回去睡覺,不要再在這裡煩我。”
楚修遠被姜濯靈強制遣返,病房門在前者不滿的眼神中緩緩閉合,被派去關門的理療師隻好歉意地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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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濯靈從小體弱多病,是這家私立醫院的常客,跟這位年長而經驗豐富的女性理療師也算熟識已久,是以兩人談話間較為随意。
理療師一邊輕輕撫按着姜濯靈頭部的穴位,一邊柔聲開口:“頭部有感覺不适嗎?這次撞到頭,雖然受傷部位已經都愈合很好,但醫生說可能還是會有一段時間的記憶錯亂。”
說着,她慈愛地看向姜濯靈巴掌大的小臉,話語間不自覺地帶上了幾分自家人的埋怨,“薄先生也真是,居然讓靈靈從樓上摔下來!”
姜濯靈眼神迷茫,反應了一會才意識到這個“薄先生”是誰,“關司璟哥哥什麼事?”
理療師自知失言,姜濯靈受傷的原因在世家高層内諱莫如深,僅有少數直接接觸的醫療人員了解姜濯靈此次住院是由于不慎摔落而磕碰到頭部并扭傷了腳踝。
饒是這等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外傷也在一衆高層世家内隐隐掀起了軒然大波。
主人公驚人的美貌與加諸其身的種種愛寵及其牽涉到的豪門糾葛引得外界猜測紛紛,而這一事件在左家繼承人被關禁閉與薄氏太子新婚後——似乎更顯露出别樣的複雜意味。
看着懵懵懂懂的姜濯靈,理療師眼神更加溫柔慈愛,語氣不贊同道:“薄先生再忙,也應該把新婚妻子看顧好,不至于産生這樣的纰漏。”
姜濯靈眼皮狠狠一跳,感覺自己剛剛好像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哈?新婚……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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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盡奢侈的豪華宅邸鋪展蔓延于寸土萬金的暮城富人區,典雅輝煌如現代皇宮。
廣闊的無邊際恒溫泳池坐落于私人庭院,池水深達數米,底部鋪設的玻利維亞藍天然大理石在夜色中閃爍着幽藍波光,靜谧幽深如星空海洋。
“嘩啦”水聲乍起,一道颀長英挺的年輕身影浮出水面。
顆顆水珠沿着他優美有力的肌肉線條不斷滾落,隐沒在胸腹清晰分明的溝壑之間。
“薄先生。”守在一旁的管家低頭上前為那道走出泳池的身影遞過浴巾。
幽深夜色下,池水明暗交錯的光影在他英俊深刻的面容上深深淺淺地浮動,本就如雕塑般深邃的眉眼更顯冷峻逼人。
深夜在泳池運動發洩的雇主顯然心情并不是很好。
精于揣摩雇主心思的高級管家适時開口:“Artemis今日11:37醒來後鬧着要回家,楚女士和姜先生哄了幾個小時才又把他哄睡休息,晚上左家和其他世家來探望,楚修遠接待。晚上21:08時Artemis再次醒來,四十分鐘後理療師前往治療,楚修遠離開……”
管家低眉向薄司璟事無巨細地彙報着那間病房内外發生的一切。
薄司璟默立不語,從來用于欣賞藝術殿堂交響音樂會與價值千金的學術演講或商業會談的耳朵此刻正認真傾聽着冗長瑣碎的細節。
半個多小時過去,名為“Artemis的一天”的長篇報告終于結束。管家先生嗓子已經快冒煙,站在雇主身後看不見的角度悄悄地咽了下口水。
片刻沉默後,透着清貴質感的冷冽嗓音低低響起:“他醒來後有說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