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小團子放到躺椅上,脫下外衣撣了撣灰塵,蓋到小孩身上。
嫌棄地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神色嚴肅。花房中水缸落了一層灰,随手撥開灰塵,擦洗一番。
墨陽被下了禁令,隻得立于一旁一言不發,将幹淨的布帛遞上。
又将插花用的桌案椅子收拾幹淨,待蕭景璃洗好,她坐于案前,在抽屜中尋了一番,找到小孩練字的字帖,紙筆墨硯,墨陽上前拿了石硯添水磨墨。
外面仍有喊殺紛亂的聲音,此處暫時安全。
蕭景璃從懷中摸出方才放進去的小巧手镯,又看了看左手戴着一樣的,低頭端詳摩挲一會,終于看向墨陽開口:“說說情況吧。”
墨陽驚訝,主人恢複記憶了?
蕭景璃見墨陽神色驚異,補充道:“朕忘記了許多事,從邙山皇陵開始說。”
她想起自己在那女人床上醒來,怎麼能說自己被奪舍了?!
“自臘月初三主人失蹤,邊境不安定……”
墨陽從大青山糧草被搶,南臨官鹽被下毒,北疆疫病,說到玉骨崖尋到玉佩,穹州松明堂解疫病之法,尋到蕭景璃行蹤,再到如今情況。
過程結果,事無巨細,簡單精煉描述,又說明現下情況:朔人入侵,搶奪錢财糧食,俘虜女人,無惡不作。
聽罷蕭景璃“哦”了一聲,面上沒什麼反應。
解決眼前問題要緊,她右手執筆,略微思索便寫起來,不時問一些問題。
“滄州并非重城,近年又無戰事,城中正規常備守軍加上衙役隻有兩千五百餘人,我之前看到進入城中的朔軍約有五千以上。”入城後情況複雜,可能更多,墨陽又說:“我讓其他暗衛引走附近的一些人,至今還未回…”
話還未說完,院中落下兩人,是派出去跟蹤的暗衛,行禮示意過後,守在一旁。
墨陽問了一些信息,城中遭圍困,但是滄州軍已經以河為界建立防線,朔軍隻抓俘虜,想必是知道吃吞不下全城,在等後援。
他繼續道:“主人行蹤不能暴露,這次隻帶了幾個心腹,人手不夠。剛才暗衛回禀,四處城門均已被圍,想必是要先控制全城,再以俘虜為人質,占城談判。烽火未起,若是沒有兵符前去周邊調兵,怕是無法取信。”
最近的是涼州,也是最快便能到的。
“無妨。”蕭景璃眼神淡漠,筆下不停,待寫完後說道,“第一,你持朕手谕…”
看着是小孩的畫紙,改口:“你持朕手書,去涼州尋鎮北将軍宇文洪,親手将這信交給他。快的話明日午時便能趕回支援,先派前鋒去邙山正對滄州西城門那裡,尋一洞口,将他們支援和撤離的路堵死,他們兵力不足以占領全城。”
“其他全權交由宇文洪處理即可。”
邙山山體内有狹長通道,洞口密布。
之前便有賊人從此處作亂,墨陽了然:“先帝二十多年前已經将洞口炸毀,他們應當是重新挖通。”
蕭景璃:“此處是我的疏忽。”
又吩咐另外兩人:
“第二,你們二人去尋他們将俘虜關在哪裡,應當就在附近,找機會通知滄州軍中校尉,先想辦法将人質救出。”
“還有,若非朕召喚,莫要出現在我面前。”
兩人領命離去。
墨陽不解:“為何不通知滄州刺史?”
蕭景璃:“烽火不起,這刺史脫不了幹系,晚些再處理他,不着急。”
“第三,出去後派人回穹州,調查北境疫病,那松明堂報的投毒不像空穴來風,莫要驚動府衙,有線索直接報大理寺,由淮堰處理。”蕭景璃聲音平穩,“另外派人保護松明堂上下,包括那個藥引。”
墨陽随即回禀:“屬下知曉投毒之後便留了人看守,去了兩波,沒留活口,線索斷了。”
“做的不錯。”蕭景璃贊許,“總會露出馬腳,無妨。”
“第四,朕離封都留的密令繼續執行。”
墨陽驚駭不已:“您不回去?!”
蕭景璃面上沒了運籌帷幄的神情,終于泛起苦澀,她看着自己的手,握緊又松開,能調用的真氣少的可憐,幾乎是個廢人。
“蕭淮偃文韬武略,性格溫潤,心懷天下。路已鋪好,朝中重臣擁護,此次大青山糧草追回,官鹽事件已定,略有功績,他上位亦可安天下。”
“我累了,況且,”她聲音低低,沉默一會,開口:“我身不由己。”
上次醒來,被那女人喚了一聲落雪,頭痛欲裂,越是反抗越是痛苦,況且這镯子不知為何能壓制她的意識。
“陛下!”墨陽提醒,“晏親王年歲尚淺…”
說到此處一時語塞,他忘了,蕭景璃當年上位稱帝,滅東洲也不過十六歲。
蕭景璃皺眉,神色厭倦:“我意已決,莫要說了。”
墨陽突然跪在地上,聲音提高:“陛下!”
“南臨醫蠱世家林氏,現掌權人林家長女林長曦,醫毒雙絕。兩年前兼任南臨國師,身份特殊,地位超然。”
“您若是失了權勢,怕是護她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