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麟玉沒有回答。二人目光交彙,白麟玉别開了眼神。
九方潇忽然低笑出聲:“此地東南方向有一處劍冢,若你有心,便将我和碧靈劍埋在一起…我不願再曝屍荒野。”
白麟玉沉默不語,他猛然抽刃回鞘,又将九方潇甩到了背上。
劍冢離此處大概要一炷香的功夫。九方潇合上眼皮,将頭埋向白麟玉的頸窩。
他的骨架比化作阿九時要沉得多,身上還隐隐散發着和那時相近的花香。
白麟玉皺了皺鼻子,心中的怒火漸漸熄滅幾分。他體内火元破損嚴重,雖還有兩粒靈丹加身,但仍然體力不支,走得緩慢。
九方潇思緒煩亂,郁結難平。他本是有機會全身而退的,再不濟也能誅殺魔羅,和他同歸于盡。
若非是白麟玉突然現身,他又怎會冰骨碎裂,冰元枯竭,落得這麼個油盡燈枯的結局!
好意相助,反受其害。
真是鬼迷心竅了!
“白麟玉。”
九方潇摟緊白麟玉的脖子,輕聲叫了句他的名字。他身上太燙,蒸得九方潇喘不過氣來。
白麟玉的靴底踩在雪地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何事?”
“我還有一個心願。”
“不必說了。”
九方潇貼着他的耳朵,虛弱道:“我在飛星盒幻境中現了原身,那時你便猜到了我的身份…對麼?其實是你故意設計我入幻的,那隻鼠面異獸也是受你操控。”
回答他的是一陣長久的沉默。白麟玉加快步伐,不作理會。
九方潇繼續喃喃低語:“那之後的玄光宴,你都能陪我一起演恩愛夫妻這出戲,為什麼…為什麼突然就…”
“我好後悔,沒能讓你多騙騙我…”
冰刃一般的寒風席卷而來。九方潇的聲音漸漸微弱,連呼吸聲都聽不見了。
“九——”
白麟玉停下腳步,站在原地愣了好久。
不知何時,天空中飄起了碎雪,白麟玉下意識伸手接住一片,晶瑩的花蕊很快消失在他溫熱的手心,仿佛從未來過這個人間。
九方潇,你以為這樣就結束了嗎?
白麟玉眉頭緊皺,似笑非笑。他将九方潇從背上扔了下來。
“飛星盒那次我就說過,往後的日子我要讓你生不如死!”
他捧起九方潇的臉,替他拭去早已幹涸在嘴角的血迹。
“九方潇,你若是死了——”
白麟玉頓了頓,接着道:“我就大赦天下,讓全北宸的子民都拍手稱快,與君同樂。”
“……”
不見人反應,他又湊到九方潇的耳邊,低聲道: “玩夠了就趕緊起來,我沒功夫看你唱生離死别這出戲。”
“……”九方潇臉上微微發紅,眉頭也擰作一團。
他緩緩睜開眼,推開白麟玉的身子,艱難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這裡不是劍冢?”
“是你耗費十年光陰重塑身軀的那片冰川。”
“小玉,你方才那般狠心,現下莫非是突然改了主意,又想救我了?”
“我從來不做沒意義的蠢事,你這條命還算有點用處,事成之後再殺不遲!”
九方潇挑眉道:“沒用的,我的冰骨是用萬年冰石雕刻的,那石頭非是此處之物,天底下就我身上這一塊。碎了的東西是補不了的。”
“我知道如何能救你。”
九方潇饒有興味:“難不成是雙修?”
“住口!”白麟玉瞪他一眼。
“還真是?”九方潇的眼睛倏爾明亮如初:“你要是能讓我嘗一口,沒準我立刻就化險為夷,起死回生了。”
“不是!!”白麟玉忍無可忍。
他一把拽起九方潇的胳膊,想都沒想就跳入了冰河當中。
寒川轟鳴,萬籁驚惶。
隻見千萬道金紅交映的符文自混沌深淵掙脫而出,如業火般鎖住了二人纏繞的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