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混亂後,衆人各自散去。帝後二人的身影漸行漸遠,最終消失在涼夜盡頭。
幽暗角落裡,幾道黑影悄然聚集,低語聲在寂靜中顯得格外刺耳。
一道年輕的聲音帶着恨意,咬牙切齒地說道:“狗皇帝命大,竟然沒死!我們是否按計劃行刺?”
另一人聲音低沉,仿佛從深淵中傳來:“不必了,有那位假公主伴于陛下身側,怕是沒機會下手。”
第三人猛地拍桌,怒道:“連碎兩顆靈丹,他不一定能活過十天,不如先靜待時機,之後再作打算!”
“假公主的身份查到了麼?”
“嗯。隻是推測……”帶着粗粝劍繭的指尖輕觸桌面,緩緩留下一個“玄”字。
暗室霎時一片死寂,唯有燭火在風中搖曳,映照出幾人扭曲的倒影。
……
栖鳳閣内。
白麟玉剛合上房門,便陡然噴出幾口鮮血,身子一僵,直直朝地上摔去。
“陛下!”九方潇疾步上前,一把将他接住,又用衣袖輕輕擦去他嘴角的血迹。
回宮的路上,白麟玉一直強撐着,表現得若無其事。可眼下到了夜深人靜時,他卻再也無法僞裝。
懷中之人氣若遊絲,顯然已經失去了意識,九方潇将他抱上床,擺正身子,随後與他面對面盤坐,準備為他輸送靈力。
然而,白麟玉的身體虛弱至極,連坐直的力氣都沒有,還未等九方潇開始傳功,他便再次倒在九方潇的懷裡。
“……”
九方潇本是為他的傷勢憂心忡忡,可此刻見他主動投懷送抱,心中竟泛起一絲竊喜。
“白麟玉?”他輕聲喚道,見對方毫無反應,便又湊近了些,讓白麟玉的腦袋靠在自己的肩窩,給他借力。
這人在外人面前正顔厲色也就罷了,怎麼如今靠在自己臂彎當中,竟也要固執地繃緊背脊?他望着他微微顫動的眼睫,低聲說道:“你放松些,我幫你療傷。”
不見人回應,九方潇便用雙手環住白麟玉的後背,指腹輕輕按在他的後頸。
脖頸處傳來絲絲涼意,白麟玉猛然清醒過來,身體微微掙動。
“别動,靈流不能中斷。”九方潇在他耳邊低語。
白麟玉似乎擡眸看了他一眼,喉間發出一聲輕哼,随後竟真的不再掙紮,安靜地伏在他懷裡。
“……”
九方潇心中詫異。
這幾日,白麟玉雖與他同吃同住,卻始終對他敬而遠之,甚至将“厭惡”二字寫在臉上。為何今日竟如此溫順?
他低頭看向自己身上的女裝,忽然間像是明白了什麼。
“怪不得……”
九方潇喃喃自語,心中泛起一陣酸意。
扮作女子時,白麟玉對他還算溫和,而恢複原身後,對方卻總是對他冷眼相待。
他想變回原身,卻又怕白麟玉不讓他繼續抱,心中糾結不已,最終忍不住低聲罵了句:“好色之徒!”
白麟玉雖閉着眼,卻似乎聽懂了他的話:“想變就變回去,沒人攔着你。”他的聲音很低很輕。
“醒了?”九方潇問。
白麟玉用鼻音嗯了一聲。
“火元還沒修補好,現在又碎了兩顆靈丹,你——”
九方潇本想責怪他是不是不要命了,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轉而偏頭吻了下他的發絲,輕聲說道:“是我的錯。”
白麟玉愣了一下。
鳳钗落地,發出一陣急促又錯亂的脆響。
燭光朦胧中,他緩緩睜開眼,卻發現九方潇已然變回了男子的模樣。
“嗯??”
白麟玉頓時紅了耳根,他無意識地攥緊拳頭,極不自然地想要将他推開。
那張美麗得無可挑剔的臉,正是他曾經最深的夢魇。
九方潇敏銳地捕捉到了白麟玉眼底一閃而過的恐懼。
“你怕我?”
他捏住白麟玉的下巴,逼迫他直視自己的眼睛,冷聲質問道:“你為什麼會怕我?”
“放開!”白麟玉提高音量,不耐地掙紮。四目相對,他隻能用厭惡的目光掩飾内心的陰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