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暗夜。

天際懸着一輪将滿的明月，将灰暗的天幕映襯地格外溫柔。

白麟玉快步踏出斷嶽山莊大門。歸期将至，他卻覺得涼意刺骨，心中竟無半點喜悅。

薄霧升騰處，漸漸現出一道模糊輪廓，那人沒有走近，隻發出幾聲如同鬼魅般的低笑。

“恭喜白将軍，煞氣盡散，困局已解！”

白麟玉頓住腳步，瑩白色的月暈為他更添了幾分冷峻之氣。

“你不該現身。”他對着暗處道。

那個人沒有答話，仍是寸步不移地立在他的前方。

白麟玉面沉如水，視若無物一般自那人身旁走過，兩人擦肩的瞬間，他下意識緊了緊掌中的月鸾刀，懾人殺氣登時撲面而來。

“你的殺意不該對準我。”逸子洺的聲音在寂寥夜色中緩緩響起。他想用手中那把折扇去碰觸月鸾，卻被白麟玉嚓地一下擋開了。

白麟玉冷冷睨他一眼。更遠處，突然飄來一陣響徹雲霄的咆哮，震蕩四野，久久不散——那裡正是妖靈陣的方位。

逸子洺聞聲，雙肩微顫發出一陣狂笑：

“阿玉，即便你放下屠刀，不造殺業，臨城的劫數也不會消解半分，那些冤魂更不會因為你的仁慈而放下惡念。

北宸亡國已成定局，你當真以為，自己能改變這裡的一切麼？”

“如若妖神之力都不能改寫前塵，那你之前處心積慮挖那些妖骨，又是做什麼用？”

白麟玉像是看穿他的心思一般，暗諷道：“非要全天下人都為夙天陪葬，你才肯罷休是麼？”

逸子洺的臉上閃過怒意，語氣中含着威脅：“姜硯手下還有一支不願歸降的銳騎，不如我幫你一把，如何？”

白麟玉神色一滞，他不再與逸子洺多話，陡然旋身錯步，朝着妖靈陣的方向望去。

逸子洺的聲音自他身後幽幽傳來：

“你對他如此上心，莫不是夜夜厮守真讓你生出真心來了？需不需要我去提醒他一句，操控妖瞳之法是何人透露給林善的？”

白麟玉聞言，眼底浮現一絲陰霾，擰眉道：“麟族之人生來冷血，涼薄無情，這話可是你告訴我的，為何今日卻偏要來此質疑我的決心？”

他頓了頓，語氣更為森冷：“我會親手殺他。”

......

妖靈陣外。

霜雪似的瞳孔驟然籠上一層血紅。

九方潇不堪痛苦，猛地跪伏在地，現出身形。

“我的雙眼，怎會……”

他緩緩擡手，撫上眼底濕潤，掌心霎時被一片血淚沾滿。

臨城軍民毒傷已愈，今夜到了收陣之期，麒麟瑞獸乃多日涵養的瑞氣所化，本該放其重回地脈之中，可方才瑞獸突如其來的嘶吼，令在場衆人皆猝不及防，目瞪口呆。

九方潇拭去臉上血淚，循聲而望：

麒麟虛影正雙目放光、毛發倒豎，發瘋似的沖撞着四周靈流。靈陣中漂浮的咒文竟是震顫不已、搖搖欲墜！如此下去，祥瑞之氣恐怕立刻便要彌散殆盡了。

九方潇隐約看出端倪——

麒麟眼中竟生生浮出一雙白瞳！

身為妖瞳原主，他當然知曉這兩雙眼睛分屬不同時空：

自己眼眶裡的那雙來自三年後的異世，而瑞獸額間的，十有八九是逸子洺多年前從他屍身上挖出，又轉手送給林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