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步之遙。
白麟玉走得極輕極慢,他受萬兵之兵影響,心裡不免滋長出些許暴戾之氣。
刀尖擦着雪地,刻下幾道詭異又遲疑的紋路。
待行到近處,他隻望見一支劍鞘卡入岩層縫隙,有那隻鞘抵着,逐漸合攏的壁面正被擠得嘎嘣作響,地壑當中卻已不見任何蹤影。
“……”
白麟玉捏了捏掌心的“潇”字令牌,他鮮少主動尋人,然而此時,令牌卻毫無反應,如同一塊沉寂百年,早已被人遺忘的山石。
銀刃橫掃,猙獰裂縫又被破開幾丈——白麟玉眉心微皺,貼着岩壁徑直躍入深淵……
許久後,淵底。
白麟玉屈指輕彈,月鸾的刀面騰地竄出一層薄焰,霎時照亮眼前一隅之地。
放眼望去,斷裂的岩石層層疊疊,赭紅石縫裡仍殘留着撕裂之際染上的狂傲劍氣,腳下隐約留着一人蹭剮而過的痕迹。
白麟玉心思稍定,沿壁緩行。不到半刻,便望見赤色火芒裡蜷坐的身影。
那個人仍蒙着眼睛,衣袍如新不染纖塵,唯有側臉沾了一點眼底落下的朱紅血漬。
地壑深邃幽暗,狹小的空間因着刀尖火焰,蒸騰起一片溫熱的濕氣。
不過,兇殘刀意似乎減淡不少!
九方潇一怔,忍痛道:“小玉,你……你來救我嗎?”
白麟玉停步,語調依舊冷靜,反問道:“你适才跌落之處離地不過十尺,此處卻有千丈之深,你非要跳下來做甚?”
“……”
九方潇從陰影中起身,卻沒有立即上前。他思索片刻,低聲絮語道:“我來找狗。”
“你說什麼?”
白麟玉圓眼微張,震驚得說不出話來。此時,他才瞥見九方潇懷裡正藏着一隻縮着脖子的小黃狗。
小狗看見來人,嗚嗚地叫了兩聲。
九方潇揉了揉它脖頸的軟毛,揮袖撈起滾落在地底的瓷瓶,又将阿汪收了進去,解釋道:
“方才情勢危急,瓷瓶不慎落入淵底,我也是着急才跳下來的。”
白麟玉快步上前,将裝狗的瓷瓶一把奪了回來,他的動作雖然粗粝,滿身的殺氣卻已完全消失。
“你總帶着我的狗做什麼?”
九方潇微微揚唇,溫柔道:“自然是怕它被歹人诓騙了去。”
白麟玉見他如此,眼中眸光驟閃,心底怒意頃刻間煙消雲散。他又盯着面前之人看了半晌,才生硬道:
“剛才是我疏忽,尚漏下一串風鈴,未及覆于麒麟之身,這才緻你陷落險境,我們先出去吧。”
話聲一落,他騰身爬上岩壁,身姿矯健,一步十丈,不給九方潇追問的餘地,也不管他是否跟随。
九方潇長舒一口氣,暗自慶幸:還好此番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每落下一滴妖瞳血淚,妖骨之力便要流失幾分,經此一役,他體内的妖力已然所剩無幾。
雪霁天晴,風聲漸止,兩人一前一後攀出地壑。
九方潇拔出劍鞘,順勢施法補了一道風鈴符,開阖的裂縫終于恢複如初。
白麟玉見狀,未再多言,轉身便往某處山巅疾掠而去。
九方潇踏雪無痕,緊随其後,忍不住發問:“瑞氣封固,乾坤已定,我們究竟何時回去?”
白麟玉避而不答,隻沉聲道:“跟上,天快亮了。”
九方潇不明所以。
他想起逸子洺的話,忽地加快腳步,與白麟玉并肩:
“你可願意再跟我結一次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