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綿細雨聲裡,宋策的聲音聽上去清朗又令人舒心,喻歸澤沉默幾息,笑着說:“我也是才察覺。”
喻歸澤感覺奇怪,空氣中安靜的似乎雨聲是從自屋子裡落下來那般清晰。
他坐在靠着窗台的小塌邊倚着窗子看向外邊,蒙蒙雲霧遮住了陽光,陰雲卷舒。
“不好聽了。”
原本少年般明朗清脆的聲音這時聽起來倒有幾分稀碎沙啞的低沉。
宋策從他平靜的語調裡聽出失落之意。
“沒有,别想太多……”
“築基之後課業不可懈怠,但也不必操之過急,清心淨氣,不可浮躁。”
“等我回來——”
“宋策,你何時回來?”
玉佩微光幾經變化傳出一道音色異變的聲音,是連盡。
法陣中靈氣不穩定。
“他怎麼在旁邊?”系統小聲嘀咕。
“路途遙遠,宋哥歸期未定。”
喻歸澤聲音遙遙從玉佩中飄忽而來,連盡貼着玉佩的聲音卻越明。
“城主傷情愈重,閉關時日聚多,你……”
捏緊玉佩發出的咯吱聲從另一邊傳遞而來,宋策卻說:“無事便将玉佩還給他。”
“……”
“嗯?又斷了?”
系統不滿道:“怎麼回事啊?本來就沒說幾句話,還讓這人給搶了!”
宋策揉揉眉間,無奈輕歎。
“把數據面闆打開。”
喻歸澤的信息數據缺失,宋策會在系統上實時備注更新已知信息。
【備注對象:喻歸澤】
【族類:天靈族】
【性别:男(雄)性】
【生理特征:人身蛇尾,已成年,靈丹破裂……】
【修為:築基
耗時——時日斷續不詳
——鬼曆某月某日,換算某曆某月某日】
【性格特點:……易哭……】
……
【過渡期異化:發育異常】
他在過渡期後面備注了一項【變聲未完全】并且記錄了時間。
“宿主,記這些有什麼用嗎?”系統不明白宿主為什麼記錄這些信息,有時候宿主還會實時更改數據和信息。
“補充世界信息。”
系統看着宿主嚴肅的樣子沒吭聲,世界數據丢失确實需要更新補充,自家宿主這麼做他也很支持,但是他怎麼感覺宿主把喻歸澤當做小白鼠來研究呢。
“說完了?”朱半規一臉賊笑,他瞥瞥宋策腰間失去靈光的玉佩,半猜應該是又失聯了。
也就是這極淵中孤山玉做出來的好東西,不然恐怕料宋策煉器手段再高明也沒這本事聯系到人。
他眼饞那玉佩,卻見宋策已經看過來,隻能轉頭亂看其他地方,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嘿嘿裝傻笑。
“現在怎麼辦?”
“聯系不上人”,說完他還意有所指地補充,“哎,我們可沒有孤山玉做配,這可怎麼辦?興許人死了也未可知?”
“呵呵呵……”
段厄聞言扯着破碎的喉嚨附和,惹來朱半規眸中精光細閃,滿眼貪婪盡顯。
宋策了然,卻隻是将手中玉佩掂了掂,棕灰色眼瞳毫無溫度地掃過兩人,在段厄身上停留一瞬。
“怎麼遇到的是這兩人?”系統恨不得啐他一口,“讨厭死了!”
極淵蒼茫遙遠,荒無人煙,多日孤立無援,往日伏小做低的朱半規卻也逐漸暴露本性來。
系統狠狠道:“難怪那個楚生總瞧不起這家夥,甯人作嘔,呸!”
“人之長情”,宋策倒是不在意一般嗤笑,“他尋常被我欺壓慣了,這種時候發個牢騷也正常。”
“宿主,你怎麼還幫他說話?”
“人都有發瘋的時候,我總不能看他變态吧?”宋策不再理會系統。
他走到一處樹下,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作圖。
朱半規圍上去查看。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困住我們的法陣叫七星陣”,宋策話語停頓,接着說,“這個陣法沒什麼其他東西,七日為周期,法陣玄機必出,隻可惜在第七日時我們被陣法各自傳送到不同的位置,錯過了最佳出陣時間。”
“那你為什麼不早說呢?啊?”聽完宋策的話,朱半規直喘氣。
宋策擡眼看向朱半規,隻見他唇瓣發紫,眼眶淤青。
朱半規瞪着眼睛,眼珠幾乎奪眶欲出。
“噫惹,他這是咋了?跟中毒了似的。”
“精神異常亢奮,嗑多了?”系統驚疑不定。
宋策眸光潋滟,嘴角這時卻嗪着諷意,直接了當地回答他:“時下告訴你了,你又能如何?昨夜可看出什麼玄機之處了?”
“可找到陣眼?”
面對朱半規的怔愣,宋策譏诮笑意一閃而過,他站起身來比朱半規還高幾寸,微垂眸掃過面前人的眼,“沒有就别在我眼下廢話。”
那是冷漠不在意的眼神,是朱半規厭惡的忽視語氣,不是瞧不起和歧視,是宋策在稱述一種事實的平靜,是富有者對貧窮者無意識的攻擊。
是他最厭惡的一種高高在上的俯視。
朱半規沉默低頭,眼中卻血色濃烈,他知道,像往日閑言碎語裡的那樣,華服也遮不住他骨子裡的粗俗和蠻橫。
“冷靜點!”宋策眉間微皺,指尖輕點朱半規眉心,一絲靈氣順着他眉骨散開。
刹那朱半規恍惚了神情,握緊的雙手怔松,他晃了晃腦袋,意識到什麼後表情幾經變化,最後白着臉看向宋策。
“很多法陣都會迷惑心神,久處不是好事”,宋策目光凜凜,“記住,在這裡攻擊我對你無利。”
“我們都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宋策回頭看他,嘴角勾起,目光卻森冷,“至少在極淵是。”
朱半規唇齒生寒,眼神躲避,強裝鎮定地轉身,扯扯僵硬的唇角:“你怎麼不吩咐其他人?”
“不會就欺負我膽小怕事吧?”他語氣生硬維持着尋常的玩笑又謹小慎微的氛圍。
宋策眼睛微眯,受傷的那隻眼皮傷痕折起,在朱半規看來隻覺的怪異和肅殺。
果然下一秒他薄唇輕碰,意有所指:“他已經在船上了。”
朱半規心中一涼,猶如寒風凜冽,隻覺得渾身刺骨冰冷。
“你在騙他!”
“自願的事怎麼能說騙?”宋策盯着面前人,語意淡淡,絲毫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那你也是在害所有人!你想讓我們都陪你送死?”朱半規平靜的情緒再次被挑起,隻覺得眼前人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