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下正有此意,”荷風躍躍欲試,随即想起一事,“先前殿下讓查姜主事妻子祝氏,這幾日那祝氏又假借出門采買為由,與吏部王澤忠主事密會——祝大學士桃李遍天下,人雖沒了,人脈還在,祝家人進京是個幌子,實際應該是給四殿下造勢鋪路的,至于為何那小祝氏會跟王澤忠扯上關系,大概是有什麼把柄捏在人家手裡。”
謝兆曲指輕敲桌案,心中念頭依次湧現。
“屬下會盡快查明他二人之間的牽絆!”
謝兆像在自言自語,“焉知祝大學士不是兩方都下注?”
荷風沒太聽清,也不敢繼續問,隻好繼續跪着等。
“龍門鎮那邊的事應該已經告一段落,派過去的李主事回信說,魏刺史和費郎中不太把他當回事,做事時諸多掣肘——不堪大用,你盡快去一趟将人和卷宗一并帶回,記住,那夥賊人不可殺盡,秘密帶回京中。”
“屬下這就去辦。”
謝兆獨自坐了一會,離開衙署,去了戶部。
薛崇貴見到謝兆,便知來者是别有用心,左右戶部這邊諸事都已吩咐下去,他便二話不說,收拾妥當,與之一道上了馬車。
“阿彥這一年在尚書府,承蒙大人冒險照料,往後尚書大人但有所求,知微必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既然他們二人已經開誠布公,薛崇貴就不再遮掩,聞言道:“殿下言重,袁姑娘亦于下官有恩,下官不過是提供一處庇護之所,根本算不得什麼。”
謝兆奇道:“尚書大人與阿彥還有這一層關系?”
“實不相瞞,當年下官任職永州府,嫡長女便在那裡丢失,若非袁姑娘施以援手,下官可能這輩子都再難見其最後一面,這等大恩,豈是區區庇護一事能夠相比的!”
“原來如此,既是阿彥做的,想必令千金如今已然妥善,尚書大人婦女團聚指日可待了。”
“自然自然,”薛崇貴笑道,“袁姑娘不說,但其實下官早就知曉,小女已于去年認祖歸宗,隻是礙于眼下情況,不好相認而已。”
謝兆佩服道:“不愧是薛大人,什麼都瞞不過大人的眼睛。”
薛崇貴謙虛道:“是袁姑娘本就沒想瞞着,她不明着告知,卻也不刻意遮掩,以袁姑娘的本事,如果不想教下官知道,下官是斷沒可能有機會親眼見到小女的了。”
謝兆道:“多少家庭因孩童走失而離散,薛大人不知做了多少好事,才有這般幸運。”
“是上天垂憐,更是袁姑娘心善。”
“薛大人知恩圖報,就是老天看了,都會對你點頭稱贊。”
薛崇貴連忙作揖,“殿下言重了,下官不過是遵循本心,人之常情而已。”
謝兆笑而不語。
薛崇貴吩咐車夫将車停到後門去,自己則從前門入,途中碰到妫氏,後者難掩面上欣喜,“老爺今天這麼早就散職?”
薛崇貴點頭,“今日不知為何,身子偶感乏累,所幸衙署無甚要事,便自行先回了。”
“乏累?可是要病了?我這就去讓人叫郎中來府。”
薛崇貴擺手,“不用,許是昨夜未曾睡好,補個眠即可。”
妫氏放下心來,叮囑說:“若老爺休息過後仍覺不妥,可千萬要立刻告訴妾身。”
薛崇貴點頭,往自己院子去,妫氏想要跟過去,薛崇貴不好直接趕人,想了想說:“去廚房煨碗甜湯來,我喝完再睡。”
妫氏隻好止步,“是。”
待人走遠,薛崇貴立刻改道,去了水天居。
不多時,後門向内打開,袁彥獨自一人出來,見謝兆掀開簾子沖她微笑招手,她腳步微頓,而後踩着腳凳上車。
簾子撂下,日頭西斜,車内光線逐漸昏暗,薛崇貴的車不大,方才在路上一直在交談,并不覺任何不妥,眼下與袁彥同處這一略顯逼仄地,倒教謝兆的心跳漸漸動蕩起來。
“阿彥……”謝兆手微動,情不自禁去握袁彥的手。
被握住的一瞬,袁彥想要抽回,又立即作罷,由着他将她的手牽到他腿上,她垂眼去看,抿緊唇,半晌沒說出一個字。
二人的手從相握到十指相扣,袁彥的心也跟着提了起來。
忽而眼前一黑,竟是謝兆自作主張,手掌嚴嚴實實擋住了她的視線。
“你……”
“阿彥莫出聲,”謝兆的聲音輕輕響在耳畔,與她耳語,“莫怕,莫怕……”
袁彥立刻閉上嘴,一動不動。
他的唇擦過她臉頰,又似輕輕章印,順着一路到唇角,察覺到他要做什麼,袁彥心中一緊,想要說點什麼,可唇才張開就被柔柔覆住——好似是在主動邀請。
袁彥睫毛微顫,軟刷一樣刷着謝兆的掌心,刷得他情難自持,無法控制自己的心猿意馬。
“阿彥,”他在她唇上說,“牙齒莫要扣得那麼緊。”
像被蠱惑,袁彥依着他的話慢慢松開咬緊的牙關,而後,而後就徹底失控。
不知過去多久,謝兆才終于肯離開她的唇,也放過她。
袁彥呼吸微促,雙眼似含了兩包水,濕漉漉地看着謝兆,說不出話。
謝兆細心給她整理揉亂的衣領,将散下來的發絲重新纏回去,看着她笑,邀功似的,“阿彥,我教得好不好?”
袁彥:“……你究竟看過多少那種話本子?”
“不多,百本而已。”
袁彥再次無言以對。
“待日後成婚,我還有更多東西可以教給阿彥,”謝兆手指摩挲着她的臉,“期待嗎?”
袁彥臉色微紅,别開目光不去看他,“你今日來找我,應不隻是為了做這事?”
“嗯,”謝兆雙手捧住她的臉讓她正視自己,“宮裡今日宣了張監正,恐怕他已經察覺到一些端倪。”
袁彥點頭,“放心,我自有安排。”
謝兆歎了聲。
袁彥不明所以。
“沒什麼,”謝兆笑着輕搖她的頭,“就是覺得,阿彥運籌帷幄,一切都盡在掌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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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平王府,阮郎中接到匆匆而來的家丁禀告,說他們殿下狩獵歸來,還捎帶了個女子,讓他提前吩咐婢女準備屋舍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