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有點熟,是誰呢?
好奇怪,明明公司給不能轉用的材料供應商支付了70%的貨款,為什麼這個人要這麼說?陸晨本能地蜷縮在了柱子的牆角,不敢輕舉妄動。
又一陣聲音清晰地傳來,“我知道你也壓了很多貨款進去,現在訂單是暫停狀态,等我這邊恢複了,我再通知你,你的材料先放着。”
又是一個謊言,所有的訂單都取消了已經沒有恢複的可能了。他在穩住哪個供應商?為什麼供應商還有未結的貨款?陸晨拽緊了幾個水果,拼命把自己盡可能縮到最小隐蔽在牆角。
“租倉庫的成本你得自己承擔!”
趙亮的聲音惱羞成怒,最終失去了耐心。他此刻無比煩躁,訂單取消一大片,下個月的展會申請被駁回,妹夫那還搭進去一兩百萬的外箱現在全部成了廢紙。因為他違規提前把後面的訂單透給妹夫,導緻這筆成本根本就不在居安的承險範圍内,也就是一分都沒有保障。
如果他報上去這筆損失,那麼他違規操作勢必會被那老狐狸趁機開除。他不報上去這筆損失,妹夫的紙箱廠才開了三年正是盈利的時候又搭進去這麼多成本,血本無歸。
利益拉扯了親情,這筆賬,清官都算不明白。
他已經前前後後拒絕了妹夫、妹妹很多電話。安撫過,沒有用,穩過,穩不住。直到早上再一次信息過來,如果自己再不出面解決,兩個人就要來公司鬧!
鬧?誰還是吓大的麼?
這麼多年,他身為居安櫃子部的經理,什麼人沒有見過。
他對應付這樣的話語感到耐煩,不客氣地說道:“你過來告好了,告你也告不赢。你以為居安的法務部是吃素的麼?人家合同條款早已經規避好了風險。”
“媽的!你以為過來鬧我就會身敗名裂?我告訴你,忍得住這一時,我們還是一條船上的,日後還有機會,大家一起賺錢。忍不住,告你一個尋釁滋事罪也是輕輕松松!”
說完,又是一腳踢汽車輪胎的聲音。
陸晨反複在腦袋裡捋思緒,到底是哪個部門的人。有口音,口音是相鄰的市區。
突然,陸晨眼前一亮。年會,年會肯定聽到過這個聲音!這個人過來我們這一桌敬過酒,Albert還和他劃拳,我們還嘲笑他們兩個,一個東北人,一個南方人,各劃各的拳。
怎麼就是想不清他是誰呢?陸晨一拍腦門,突然幾個水果呲溜溜地又滑了出去。
趙亮看着幾個水果滾到了自己的皮鞋旁邊,他眼睛一眯,按掉了手機。然後他彎腰,不緊不慢地撿起一個水果,眼眸卻透出一絲駭人的光。他的聲音不算威嚴,問得也不響亮,但是寒氣逼人,“誰在那邊?”
陸晨嘴巴無聲地張成一個O字形,每一根汗毛都在倒立!
她想起來了,是櫃子部的經理趙亮!
趙亮望着水果那邊的方向,他步伐沒動,隻說道:“出來吧。”
陸晨絕望地閉上了眼睛,怎麼就走到這一步?出去?不出去?還躲得住麼?耳機,有沒有耳機?假裝自己在這聽歌?行不通的。
怎麼辦?
趙亮這個時候冷靜得可怕,循循善誘,又說道:“要不我們玩個遊戲,我數到三,你再出來。”
避無可避!
“一!”趙亮的聲音輕飄飄的像是種試探。
陸晨腳底發麻,身軀像是有無數股電流從四面八方直抵心髒。心跳加速,加速。
“二!”趙亮的聲音轉為憤怒,一種平和的憤怒。
陸晨啊陸晨!怎麼就到了這般田地。
趙亮輕笑出聲,他摘下眼鏡,用領帶的一角擦了擦鏡片,慢條斯理,有條不紊。他擦得很仔細,接着他像是打趣一般說道:“可真有意思?是财務部吧?李出納?吳會計?這個點隻有你們會出門。”
紋絲不動。
接着一句話傳來,“寶貝!我可要數到三了。”
陸晨把雙手放在腳邊,輕輕壓住。她已經失去了可以站立起來的力氣,腳底已經麻到失去知覺。這會,已經不是她能不能走出來,她,她站不起來了。
“三!”幹淨利落,腳步聲傳來,越來越近。
陸晨:“……”
這個時候,兩道光傳過來,接着一輛汽車行駛而來,一個右轉調整角度,一個左轉回正方向,車子往後倒穩穩地停在了車位上。
趙亮止住了腳步,笑道:“秦朗,這可不早了,這個點來上班。”
陸晨頓時睜開了眼睛渾身充滿了力量。
她此刻無比感激她那遲到早退的上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