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刺進陸灼眼裡,他下意識眯起眼。
面前少女逆着光,光線勾勒出纖細修長的脖頸,她垂眼睨着他,如同一隻高傲的白天鵝不可一世。
獨屬于她的馨香摻雜着若有似無的蜜桃清甜,強勢入侵他的領域。
天鵝小姐用力掙開他的手,陸灼也順勢松了力道。
頭皮一陣刺痛,幾根發絲被鈎扯下來。
碎發垂落重新擋住視線,他看見她嫌棄地褪下沾染了血污的手套。
陸灼站起身。
看着清瘦的男人,站起來卻好大一隻,蘭溪被他突然的動作驚到,連退了兩步。
像是沒看出她的防備,又或是根本就不在意,陸灼徑直從她身旁經過,一聲不吭地撿起被踩壞的眼鏡走出巷子。
又被無視了,蘭溪攥緊手套。
這麼久以來,陸灼幾乎都在躲着她走的,除了第一天明确拒絕她外,之後兩人的交流次數屈指可數。
那時她還有閑情逸緻來欣賞這朵高嶺之花,可現在她隻覺得讨厭,隻想将這朵花連根拔起,踩得稀巴爛才好。
“我讓你走了嗎?”她快步追上去,用力将他推到牆上,“你算什麼東西也敢無視我?知不知道隻要我一句話,就能讓你身敗名裂,隻能活在陰溝裡?”
陸灼悶哼一聲,手臂撞在粗糙的牆面,傷口血淌得更歡了。
蘭溪逼近,試圖在黑夜中看到他臉上的畏懼。内心滋生出的各種陰暗想法,讓她想要立刻毀掉眼前的人。
不行,她必須要冷靜下來。
蘭溪深吸一口氣。
她現在還沒有能力在江家不察覺的情況下解決掉這個麻煩。
不能把事情鬧大,更不能讓江家發現陸灼的存在。
蘭溪努力說服自己,克制着怒火。
“你其實很缺錢,對吧?”
劇情裡陸灼大學時期就開始寫代碼掙錢,也因此惹上麻煩,有了今天這一出好戲。
大概是身為炮灰的緣故,蘭溪覺醒的劇情有限,除了故事的大緻走向,以及她自己有關的部分,其餘細節在她腦子裡都是模糊的。
但她知曉一點,抱錯孩子的另一戶人家,也就是蘭溪的親生父母,在多年前的一場車禍中夫妻雙亡。後來陸灼是在福利院長大,艱難地讨生活。
所以,他是很缺錢的吧?
蘭溪翻出錢包,抽出一張銀行卡在他眼前晃了晃:“剛好我最不缺的就是錢,和我做筆交易怎麼樣?”
“離開A市。”她揚了揚下巴,帶着一貫的傲慢,“退學也好,轉學也好,隻要你離開A市,卡裡的兩百萬就是你的了。”
陸灼沒有接話,盯着她手裡的卡若有所思,隻能看見他的唇抿得更緊了些。
“不夠?”蘭溪皺了皺眉,重新打開錢夾,“那三百萬?五百萬……還是一千萬?”
銀行卡一張接一張地被抽了出來,陸灼卻始終不為所動。
這個死人一樣的态度再次激怒蘭溪,她将一疊卡劈頭蓋臉砸在他臉上。
質地堅硬的卡邊在他臉上擦出紅痕,嘩啦啦散落一地。
靜谧的空氣裡,他彎腰撿起銀行卡,又一張張擦拭幹淨,平靜地遞了回來,仿佛在對待一個無理取鬧的小孩。
這種莫名其妙的感覺,讓人很不爽。
蘭溪冷笑一聲,沒有接:“怎麼,還不夠?不如你開個價?”
她倒想看看,他有多大的胃口。
“如果你還有别的條件——”
“江蘭溪。”陸灼冷淡出聲。
“或許江家的家教是用錢解決問題,但這世上并不是所有事都能用錢解決。”
他将幹淨的卡塞回她手中,沙啞的嗓音在幽寂的冷巷裡格外清晰,“再多也不行。”
蘭溪一愣,隔着極近的距離,空氣中隻剩下兩人綿長的呼吸聲。
“那要試試嗎?”她打破沉默,圓圓的杏眼逐漸彎起弧度,說出的話卻冰冷執拗,“試試看我花多少錢能把你解決掉,讓你灰溜溜地,心甘情願地,痛哭流涕地滾出A市?”
看着陸灼下颌繃緊,喉結上下滾動,俨然一副竭力壓制怒火的模樣,蘭溪有刹那得意。
又很快轉為錯愕。
隻因陸灼說:“不用試了。我已經提交留學申請,畢業後就會離開A市,所以江大小姐大可省下這筆錢。”
兩人雖然同齡,陸灼卻要大她一屆,現在已經大四,再過不久就要畢業。
“不出意外的話,三個月後我們就再也不會見到彼此。”他捂着受傷的胳膊,留下這句話後大步流星地離開。
出國?
蘭溪站在原地,茫然地眨了眨睫羽,才慢慢反應過來。
所以說即使沒有她的威脅,陸灼也會如她所願,乖乖離開A市?
甚至她什麼都不需要做,隻要不像劇情裡那樣和他糾纏,讓他順利出國。那麼就像他說的那樣,兩人之後将再無交集。
而江家,也永遠不會發現他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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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景色飛速倒退,路燈透過車窗投在蘭溪臉上,忽明忽暗。
“大小姐,現在還去晚宴嗎?”司機問。
這個點晚宴已經接近尾聲,沒有再去的必要了。
“回去吧。”她心不在焉道。
拿起手機,快速編輯了一條信息發給好友。
【蘭溪:菲菲,幫我查一下陸灼是不是提交過留學申請。】
【譚玉菲:陸灼?你不是去英雄救美了嗎,怎麼問起這個?】
譚玉菲是A大學生會會長,學校裡的消息比她更靈通,門道也更多些。
今天有人找陸灼麻煩,蘭溪也是從她那得到的消息。
【蘭溪:去晚了,沒救上。你幫我查查吧。】
【譚玉菲:ok,等我消息。】
蘭溪回了個“好”後關掉了手機。
手裡還捏着柔軟的手套,當時她故意拔了兩根陸灼的頭發,又迅速反脫下來。
借着模糊的路燈,她将手套小心翻轉回來,檢查藏在手套裡的幾根頭發。确認保存完好後,她才卷着那幾根頭發,将手套重新收好放進包裡。
保險起見,她還是要做個親子鑒定确認一下才行。
劇情裡并未細說她和陸灼當年是怎麼抱錯的,又或許有,隻是蘭溪恰好沒覺醒這部分劇情。
但蘭溪從小就知道,她出生那年江家發生過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