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擡起頭,視線忽然凝滞住。
少女那雙漂亮的杏眼不知從何時彌漫起霧氣,倔強地不肯讓淚珠子掉下來。瞳仁裡的恐懼與厭憎,是因他而産生的強烈情感,但也僅此而已。
這個認知令他俊美的臉上逐漸陰沉。
他霍地站起身,鼻腔裡溢出一聲冷哼:“呵,這反應還真是無趣。”
蘭溪恨透了自己這副軟弱的模樣,她一遍遍說服自己,劇情可以改變,江雁度也沒什麼好怕的。
可那些與江雁度糾纏折磨的畫面,如同揮之不去的夢魇。讓她在面對江雁度時,總是會不争氣地顫抖、退縮。
“怎麼,愣着是舍不得走?還是說真要我帶你出去逛一圈?”江雁度下颌線緊繃,語氣不耐。
蘭溪回過神,鴉黑的睫羽扇動,不去看那道灼熱的目光,她起身繞過男人,頭也不回地快步離開。
幹脆利落,一刻也不曾多停留。
江雁度望着她消失的背影,自嘲般勾了勾唇。
“對自己的親侄女有那種龌龊的心思,江雁度你可真禽獸。”隐在暗處的江鶴行走了出來,語氣裡難掩幸災樂禍。
送走警方後他去而複返,原本是打算警告江蘭溪一番,讓她乖乖交出股份,卻沒想到撞見這一幕。
大概沒有比看江雁度吃癟,更讓他覺得痛快的事了。
江雁度手插進褲袋,不疾不徐轉過身:“連血緣關系都沒有,算哪門子親?”他陰鸷的雙眸裡是毫不掩飾的占有欲。
江鶴行愣了一下:“你怎麼知道……”
“我知道的可不止這些。”江雁度冷笑,“聽說你養在國外的私生子最近闖了不少禍,還讓你親自跑到國外去處理。為了撈那小畜生,你應該簽了不少有意思的文件吧?”
在江鶴行震驚的神色中,他擡手按了按臉頰上的巴掌印,像是對這場遊戲徹底失去耐心,直接挑明了警告:
“我勸少來我面前礙眼,安分點待着。否則我可不保證哪天心情不好,把你幹的那點蠢事抖出去。”
對上江雁度冰冷毒蛇般的雙眼,江鶴行仿佛被盯上的獵物,不由打了個寒噤。
腦子裡還未成型的計劃也随之煙消雲散,隻剩下一片驚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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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會場上少了好幾位主人公,實在惹人好奇。
看到魏芸面色如常地回來,行事滴水不漏,衆人才隐去了探究的目光。
而另一頭,蘭溪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後,直接趕往了警局。
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絕不能受江雁度影響。
陸灼被帶去了警局,江鶴行和魏芸都沒有親自跟去,隻派了名信任的律師去跟進。
蘭溪到警局時,沒有看見律師,反而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肖總?”
她聲音很輕,把從警局出來的肖徹結結實實吓了一跳。
他笑容僵硬,舌頭都在打結:“江……江小姐,你怎麼來了?”
“這話該我問才對吧?”蘭溪歪着腦袋,古怪地看他一眼。
他也是因為陸灼來的?這兩人關系什麼時候這麼近了?
一向精明的肖總,此刻卻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蘭溪可不打算在這裡浪費時間,見他一直不說,便準備先進去看看情況。
身形剛動,腦子裡有什麼一閃而過,她突然停住腳步,轉身看向肖徹。
“今晚那通電話,是你打給陸灼的?”
人聲透過聽筒傳出會失真,所以蘭溪并沒能第一時間辨認出那是肖徹的聲音。
這會兒聽見本人的聲音,她忽然就反應過來了。
可肖徹為什麼會和這件事扯上關系?
肖徹将她拉到警局外:“那個……其實,你聽我說……”
他心虛地揩了把額頭上不存在的汗,又忽然意識到自己手裡還拿着不得了的東西,忙将手背到身後。
蘭溪見狀,擰着眉直接将他手裡的文件奪了過來。
肖徹一臉為難:“江小姐,你最好别看這個……”
嘴上雖這麼說着,身體卻杵在原地,絲毫沒有要搶回文件的意思。
蘭溪翻開文件,在看清内容的那一刻,瞳孔驟然一縮。
文件裡是她收集的陸灼犯罪證據,又不完全是。裡面記錄的一些細節和蘭溪調查到的證據有許多出入,導緻最終的結果也截然不同。
瞧着蘭溪變幻莫測的臉色,肖徹卻悄悄松了口氣。
他和陸灼是多年的好友,但對陸灼的身世了解得并不多,隻知道陸灼父母是被薛家害死的。
也是在前陣子,他才從陸灼口中得知了他和江家的關系。
之後陸灼的一系列行動,肖徹就完全看不懂了。
他不僅在暗中調查那個薛家前特助的死因,還将不利于自己的證據主動遞到江蘭溪手裡,甚至刻意引導她誤會自己。
肖徹就沒見過這種往自己身上攬罪,巴不得讓人捏住自己把柄的奇葩,簡直瘋得可怕。
如果放任事态繼續往這個方向發展,他不确定陸灼會不會把自己作死。所以遇到蘭溪後,肖徹迅速有了決斷,打算順水推舟,讓蘭溪親自戳破這個荒誕的謊言。
“所以陸灼在故意騙我,是嗎?”蘭溪平靜問道,低垂着眼睑看不出任何情緒。
肖徹眼皮跳了跳,硬着頭皮說:“算是吧。其實我一直不明白陸灼往自己身上潑髒水的目的是什麼,但似乎和江小姐有關。這裡面或許有什麼誤會,還是要盡早解決為好。”
餘光瞥了眼警局門口,他說話都卡殼了一下,這次是真的心虛:“好在這次事态并不嚴重,警方那邊已經說清楚了。陸灼應該就快出來了,我還有點事,先走了。”
像是為了印證他的話,陸灼的身影出現在警局門口。
肖徹輕咳了一聲,直接溜沒了影。
警局門口亮着慘白的照明燈,勾勒出陸灼英挺深邃的五官。
他臉上沒什麼表情,顯得周身氣質愈發寡淡冷峻,生人勿近。
這才是最接近原劇情,屬于男主的真實模樣。
從來不是她拿捏住了他的命脈,而是這頭惡犬主動套上枷鎖,将鎖鍊的另一端放到了她的手中。
蘭溪掐緊了手心。
陸灼也看見了她,神情微怔,冷淡的眸子流光劃過,颀長挺拔的身子涉入黑暗,大步走了過來。
他沒有問她為什麼會來,隻是擡手看了眼腕表,勾起唇:“沒到十二點,還好趕上了……”
“啪”,一聲清脆的耳光響起。
他話未說完,從口袋裡摸東西的動作也僵住,一條挂着星星吊墜的銀質項鍊從指縫間滑落,側臉上迅速浮現出一個巴掌印。
蘭溪甩了甩發麻的手掌,盯着他冷笑:
“耍我很好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