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霓裳羽衣舞,她哪裡會啊!
老鸨氣結,拉起雲雙的手就走。
雲雙這才看出這平康閣的格局她是極眼熟的,和那春風拂檻幾乎是完全吻合。
平康閣高有四十丈,雕梁畫棟,富麗堂皇。隻是原先春風拂檻中央的升降梯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自頂樓墜下的萬條金絲,在燈火的照耀下燦若銀河星辰,或是沙海遺珠。
樓閣中空,而每層樓的内側均有一環廊,廊上盡是衣着華美的達官貴胄,各個美人在懷,聊得熱火朝天,環廊下墜着琉璃金鈴,極盡奢靡,極盡華美。
老鸨拉着雲雙來到環廊,隔着鑲金着玉的圍欄,指着中央垂下的絲帶:“你的獨技,你都忘了嗎?飛上去跳舞啊,去啊!”
雲雙登時如雷轟頂,她擡頭看了看金絲的固定端,又低頭看了看十九層之高的地面,震驚道:“你讓我拽着繩子跳舞?”
老鸨點頭:“霓裳羽衣舞啊,隻有你會的,你不跳誰跳?”
雲雙左看右看,最後連連後退:“不不不,你這是要我命啊!”
她确定過了,阿衡不在,她不會輕功。
讓她沒有任何保護措施地在十九層的高度跳舞?
無異于跳樓!
不僅阿衡不在,她的儲物囊不在,她和其他四人的羅盤蟲也失去了感應,并且。
《外挂》,不見了。
一直在雲雙腦海中的《外挂》面闆,如今任由她如何操作,都無法喚醒了。她與她所熟悉的一切都失去了聯系,這讓她極度不安。
可偏偏,她不知自己究竟身處何處,也不知自己究竟要面臨什麼。
就好似,她莫名其妙穿越到了這個和自己同名同姓同模樣的“雲雙”身上一樣。
這個雲雙是唐長安最富盛名的平康閣的一位舞妓,一曲霓裳羽衣舞轟動長安,因此頗受老鸨青睐,以至于一直都不曾替她梳攏。
這日,聖上身邊兩位帝師親臨,老鸨使出通身解數,必要伺候好兩位大神。
嗯。
差不多就是這樣的故事背景。
盡管不知道如何來的,又要如何離開,但雲雙很清楚。
她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先活下去。
所以雲雙說什麼也不肯跳這該死的霓裳羽衣舞。
如今沒有《外挂》的提示,也沒有阿衡傍身提供輕功,萬一真掉下去死了,還回不去自己的世界,豈非虧大了!
雲雙聲情并茂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媽媽,我今日不舒服,若強行表演,必然出醜,會惹得大人們不高興的。不然我們換個節目?我給大人們做一桌子滿漢全席可好?我會蒸羊羔蒸……”
然而忽然一頭戴襆頭的小厮慌慌張張跑了過來:“媽媽,人已經坐下了。”
老鸨如臨大敵,再不管什麼你不舒服我不舒服他不舒服還是誰不舒服。
她扇子一扔,兩隻手拉住雲雙:“相信自己,你每次都可以的,這次也一定行!”然後大腿、腰肢、大臂依次發力——
竟生生把雲雙扔了出去!
雲雙:!!!!!
救命啊!
你有沒有見過猴子爬樹。
不對。
準确來說,不是猴子爬樹,因為猴子的協調能力是很好的,爬樹的姿勢絕對比雲雙好看。
總之,雲雙手腳并用死死拽在樓閣中央的絲綢帶上,姿勢猥瑣得很。
層層環廊上的貴人們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景抓住了視線——這小美人的姿勢太怪了,但怪得特别,也就是特别的怪。
怪的不稀罕看,但怪成這樣的,衆人高低得看個鹹淡。
一衆看樂子的人遲遲挪不開眼。
其中,也包括一樓剛坐下的二位大人物之中的一位。
那女子剛銜茶送到口邊,一身翡翠珠玉叮叮鈴鈴響作一團。
她擡頭一瞧,呵呵樂了:“呦,有樂子看。”
被衆人圍觀的雲雙登時羞容滿面,挂在綢帶上一圈圈打轉。
她心想。
還不如掉下去摔死拉到呢!
樓裡各層準備奏樂的樂妓也是被雲雙這“别具一格”的登場方式驚到,她們愣了好一陣,才端起樂器。
絲竹驟起,珠落玉盤,弦顫若莺語花下,笛鳴似泉流冰泠。
也不知怎麼,雲雙的四肢竟在這時而羯鼓疾擂時而驟雨打荷的樂聲中緩和下來。
環廊下的金鈴簌簌而動,銀钿耀光,裙裾流動,和風似水。
滿樓賓客無比震撼,歎聲此起彼伏,掌聲如雷撼天。
雲雙那時才知道。
原來肌肉記憶是這麼偉大的東西。
嗚嗚嗚,這位原主,感謝你的辛勤練習。
悠揚的樂聲自這座高樓的各層緩緩流淌,雲雙踏歌而行,循聲而舞,一路從樓上飛舞至樓下。雲雙正沉醉在自己的世界中,卻在看清正坐上那二人時如觸電般驚醒。
雲雙先看到了那個女人。
一身驚豔的寶石藍,肩披一件墨綠羽毛披肩,滿身盡是光澤細膩的潤玉翡翠。一雙妖豔魅惑的狹長目中帶着戲谑的笑容,挑逗一樣看着雲雙。
是花娘!
雲雙幾乎是瞬間心顫如震,一寸寸目移,去看她身邊那一角雪白的衣袂。
隻見那人。
一身極為寬大的雪色長袍,上邊銀絲灼灼繡着四爪巨蟒。分明是單調的素色,偏偏蟒鱗卻在滿樓燈火的映照下色彩缤紛起來。烏發不束,隻用一銀钗随意箍了發尾,落在墊子上。
他唇角柔和、不展而揚,眼角微鈍、眉目如墨,分明含笑的模樣,眸子裡卻是神情怏怏,隻是在撩起眼皮與雲雙對視的瞬間,那漆黑的眸子猛地震了震。
雲雙駭然。
然後。
她再難以控制平衡,直直沖了過去。
“哎哎!帝師先生!帝師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