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醫官接着道：“這合劑局日常進出之人均經過盤查，閑人必是不得入内的，更何況此人一直穿到了最深處最角落之處，若不是内部之人，那必是對合劑局了如指掌之人。我剛查了今日進入日錄，并無外人入内，所以，最有可能就是局内之人所為。”

我定了定神，從來的第一日到剛才的種種都回憶了一遍，肯定道：“我确認在合劑局并無得罪之人。”

“有沒有一種可能，有人為廉遠打抱不平才想到要燒驗方房？”秦醫官一臉凝重。

“這……”我啞然。廉遠已然不在合劑局，日常誰與他交好我也不知道，若是問誰會為他出頭來燒驗方房……不對，是來燒我……

想到這裡，我覺得冷汗都快下來了。如果這火再大點，我豈非就葬身火海了？

宋判局閉上眼，過一會倏地睜了眼道：“若是為了廉遠來燒你，我覺得這個方式不太對。為何不在局外行這報複之事？”

我苦笑一下道：“我出入有馬車，從合劑局出了門便上馬車，直接回到家中府邸，中途不下車。縱火之人豈有機會來報複？這一路出了門皆是熱鬧大街，就算快到我府大門前也是門庭闊埌，若真有人蒙面來襲，大白日的蒙着面，身形還沒動，路過三三兩兩的行人便早就圍過來看了，以為雜耍出來擺攤……不瞞三位大人，我府門口那塊地，經常有雜耍之人擺攤讨錢。我父不是那種事事計較之人，隻說他們不容易，不過是出來讨生活找個地方賺錢，交代家仆不要為難。所以，如果在府前蒙面攔我，比下下策還要下下策，我隻要高呼一聲：雜耍出來啦！都無須家中人出來動手，他瞬間都會被圍得水洩不通，走都走不掉……”

宋判局臉色極為難看，他沉默地将太師椅的扶手摩了又摩，森然道：“合劑局内都是重要的驗方，無論是紙帛，竹簡或者别的抄撰存檔之物都易起火。我自接手合劑局以來平安無事，防火這類事情更是控得嚴。今日竟然有人在眼皮底下做這等毀我局之事，無論如何也會查出此人，排查之事不可張揚，否則容易打草驚蛇，”他揮揮手，“姜白蘇，你先回去吧。此事先不聲張，明日正常來當值。”

陳醫官轉身走到門前打開大門，對着外面一衆議論紛紛人群道：“大家都散了吧，今日走水之事純屬意外，明日大家要小心才是。天幹地燥，莫要再起火一次。”

所有人都散了，我朝驗方房走去。阿扇跟在身後：“白蘇阿姊，你不回去麼？現在去哪？”

我頭也不回道：“我去驗方房收拾一下，剛才亂得很。收拾完了我就回家了。”

“我幫幫你罷。”阿扇好心道。

“不用，你忙去罷，這會子到處亂得很，你不會得閑的。我自己來就好了。”我依舊頭也不回，急急朝驗方房而去。

房門剛才我關上了，站在門前我左看右看。這下知道有人想要對我不利，所以感覺整個人開始警惕起來，連進個門都得小心是不是有人會在門後或者左右兩側。

我是真被吓到了。

遲疑了好一會兒，才伸手推開門，看到裡面無人，地上和桌上散亂地鋪着起火前我看的那些紙帛并沒有人動過，我松口氣。

進了門，我将所有散落的紙帛一一拾起來，按照原來的樣子放回了箱子，把箱子拖回了原來的地方。

我走到後窗，推開窗棂，伸頭出去看了看，原本想看看後窗外窗棂下的宋判局提到的起火的物什，但是應該被清走了，早已空無一物。

正當我擡頭想要四周再看看的時候，我晃眼看到了一棵一人半高的樹，就在我的後窗和外牆之間的幾棵樹的中間。

那棵樹葉形橢圓，大約有半個巴掌大小，樹皮是灰色的，在幾棵常見的幾人高的樹木之間顯得矮小而突兀。

我回頭看了看那幾個剛放回去的箱子，想到了剛才看到的在紙帛上的那奇怪的内容。

阿扇在門外敲了敲門：“白蘇阿姊，收拾好了麼？我已經通知姜府的人來接啦。”

我問阿扇：“阿扇，你看到窗外那棵樹了沒？好奇怪，旁邊的又高又直的樹可好看，就隻有它，長得矮，樹冠還不小……”

阿扇走進來也學着我向窗外看過去：“哦，哦，那棵樹呀，是從前門移植過來的，這後面的院子不常有人來，差點就忘記它了。我聽說以前它曾經被砍過一次，說是長得太快了，然後又說砍了之後太難看種在前門不好看，所以移植到這裡來了。宋判局說，這是文太傅的建議。這棵樹是有一年一個商人從海上回來的時候帶回來送給聖上的，說都城内甚至整個元國都沒有呢，可是稀罕物。本來是聖上想要種在宮裡的，可是有人說不知來龍去脈的樹，就算再珍貴，也得養好幾年才能進宮呢。有人說合劑局裡樹多，不如種過來看看……這在合劑局一養便這許多年了，大概已經被遺忘了罷……”

“誰建議放在合劑局來養的啊？”我跟着阿扇的話問。

“文太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