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顧自笑笑:“也是,在廷尉府都沒說,這裡更加沒有說的必要了。不過我很好奇……”我又盯着他問,“你怎麼從廷尉府裡出來的?裡面出來的消息說,你服毒自盡了。”
“如果我說我是被偷偷放出來的,你會不會相信?”他揶揄看着我。
我若有所思點點頭:“這個我信,這句倒是真話。”
他有些詫異:“怎麼這句話你反而信了?”
我輕哼一聲道:“廷尉府是個什麼地方?憑你的本事豈能說進就進,說出就出?席見公大人若是管得不嚴,能在這廷尉府裡當廷尉那麼長時間?若不是有他同意,能有人敢私下偷偷放你出來?”
他很是吃驚的樣子:“你真的是姜府的千金?我見過别人家的千金,都是嬌滴滴的隻懂風花雪月的詩詞歌賦,你到底是不是姜白蘇?”
我微微一笑:“你既然也見過不少人,也認識我,想來肯定事先打聽過我。你難道沒打聽到姜藿将軍是來自哪裡?為何來到都城的?”
“那自然打聽過,不過是來自浒城那個小城的守衛将軍守城有功,晉升到都城來守城罷了。”
我又微微一笑:“小城守衛将軍?你大概不知浒城毗鄰大陳國,每年戰事大大小小不下百來回,城中老老小小生存生意沒落下過,有仗打關門上城牆頭去射箭,打完仗下場繼續開門做生意。作為守城将領的千金,你覺得會弱到什麼地方?”
我看他沉默沒有說話,追問了一句:“既然你目的不是縱火而是放煙,目的又是什麼?”
他略微猶豫了一下道:“自然是引起混亂。”
“可見廉遠确是與你不熟。不過是被你借了個名頭出來搖,擺了個仗義的樣子。”我點點頭道,“然後呢?”
“其他我就不知道了。”他搖搖頭。
我又盯着他好一會兒,沒有再問話,轉身就準備走。
“你這就走了?”他很吃驚,“你不是想要拿下我去報官?”
我頓了頓:“廷尉府都給你放出來了,我報官有什麼用?你能講的都講了,我再問也不會有更多消息。而且……”我轉過身,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道:“你從廷尉府出來,沒有去别的地方而來了這裡,想必是藏匿在這裡。正如你所說的,人多地雜,沒有人會想到你來這裡。若是藏匿,必有原因。你如果想要再做壞事,軍營中一定會照營律處理,這裡不是廷尉府,和你講律令道理,等你辯解。這裡是軍營,結果不對便是錯了,沒有什麼道理可講。何須我來費心,你如果不是想要再做壞事,在這裡呆着就呆着,打仗多一個人總好過少一個人。”
我将營房門随手關了,徑直朝剛才衆人的方向走過去。
我才走到半路,便看到前面站着一個人,背負着手,似乎在等我。
“你就那麼放過他?”那人轉過身來看着我。
“那我還能怎樣?我也抓不住他,若是叫喊,人來了我還得解釋為什麼會從剛才授教的場地出現在他的營房内。”我歎口氣回答,“你都聽見了?”
空青嗯了一聲:“你人一蹿出去,我就立刻跟了過去。”
我瞪他一眼:“莫要用蹿這個字眼,我至少也是兩腳着地,不過是速度快了一些。”
“你倒是不用擔心,若是他敢動手,我保證他連叫喚的機會都沒有。”
我沉默一一下道:“空青,你注意看到他的那張臉沒有?”
“我為什麼要去看他的臉?單是他做的這個事情,我便可以直接處理了他,何必與他講那麼多。” 空青闆着一張臉。
我輕聲道:“他那張臉消瘦之極,皮膚粗糙幹燥有如老人,說話确是年紀不老……”
“那便如何?”空青重重哼了一聲。
“他的手也是如此。”我道,“那是一雙勞作的手,骨骼突出,皮就像一層灰色裹在上面……若是我沒有估計錯誤,他原本應該是村裡的種田之人,不是官中養的細作,被弄來做這種事情,想必不是本意……如果沒估錯,他家中必有家人,隻是不知是老幼還是妻。”
我沒有再說下去,想來空青應該明白我說的意思。
若是一個人被威脅了來做縱火放毒之事,原本就不是他要做的,必是有了軟肋。